北境的风还带着残冬的冷意,李骁站在刚立起的墙基前,脚下是尚未完全解冻的泥土。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身后的工匠和工头都上前几步。
三块裂纹明显的石材被抬了过来,摆在众人面前。一名老匠人蹲下身子摸了摸石面,摇了摇头。
“这石头受了潮,砌上去撑不过一个雨季。”
李骁点头。“那就不能用。”
旁边有年轻监工小声嘀咕:“工期紧,换料要耽误两天。”
“两天?”李骁看了他一眼,“我们修的是能挡敌骑的墙,不是应付差事的土垄。劣材入墙,将来塌的是命。”
他转过身,对身后士兵下令:“砸了。”
几锤下去,石头碎成数块。尘土扬起时,李骁拍了拍手。“从今天起,所有进场石材必须查验三遍。谁放了不合格的进来,按军法处置。”
人群安静下来。那个最早反对的老匠人陈师傅走了出来,抱拳行礼。
“将军说得是。我带人重新筛一遍库存。”
李骁回了一礼。“有您盯着,我心里踏实。”
当天午后,地基施工再次开始。冻土难夯,进度缓慢。李骁叫来随军工匠,摊开一张图纸。这是空间系统提供的《热力导引图谱》,上面标着地下热流走向。
“在这几处埋铁管,连通营地灶台的烟道,让余热慢慢往下传。”
有人怀疑:“这样真能化土?”
“试试就知道。”李骁亲自带人挖槽铺管,又在表面盖上厚草席保温。第二天一早,原本硬如石板的地表已经松软许多。
陈师傅踩了踩地面,抬头说:“可以夯了。”
新式三合土的配比也在这天正式推行。石灰、黏土、砂砾按固定比例混合,加水搅拌后层层填压。有工匠不习惯这种做法,觉得费事。
李骁没争辩,当场让人做了两组样块。一组用老法子,一组用新配方。三天后测试抗压,新土块几乎没裂,旧的却碎成了渣。
围观的人不再多言。施工速度明显加快。
十日后,首段墙体已高达两丈,宽度足够四人并行。李骁每日都在工地巡查,发现问题当场解决。夜里回到营帐,还要看明日的工程安排。
这天清晨,他召集所有哨官和工匠头目登上附近山岗。地图铺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他指着前方一处狭窄谷口。
“这里设主关卡。两边山势夹峙,只有一条道能过马队。卡住这里,北面三条小路全在掌控中。”
一名年轻校尉问:“叫什么名字?”
“镇戎关。”李骁拿起朱笔,在地图上写下三字,“就从这儿起,一道墙,一座关,一条命脉。”
选址定下后,烽火台布局也提上议程。老兵主张十里一台,说看得远、省人力;年轻军官则坚持五里一台,认为反应更快。
李骁听完双方意见,没有立刻决定。他带着人沿预定线路走了一整天,记录每一段地形高低、视野遮挡情况。
晚上回到营帐,他拿出沙盘模型,把各个点位一一摆上。最后得出结论:险要处五里设台,平缓地带恢复十里间隔。
“关键不是数量,是能不能把消息送出去。”他说,“我们在高台之间加装信号镜,夜间用灯影传递暗号,白天靠反光。一人值守,可连三台。”
方案通过后,士兵们立即动手修建。木材从内地运来,石料就地取材。不到五日,第一批六座烽台全部完工。
演练在第七日进行。鼓声模拟敌情等级,最远的哨台点燃狼粪,火光升起的同时,信号镜也开始闪烁。
一刻钟后,消息传到了镇戎关主堡。
李骁看了看沙漏。“达标。”
他随即下令:“从今日起,各台轮值不得松懈。风雨无阻,每日早晚各试一次信号。若有延误,主官记过。”
士兵领命而去。
又过了七日,首段长城进入合龙阶段。最后一块顶石吊装那天,天色阴沉,风势渐强。绳索在空中晃动,负责起吊的民夫额头冒汗。
“风太大了,再等等吧。”陈师傅劝道。
李骁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墙头的位置。“先停一下。”
他爬上吊架,亲手检查了每根绳索的绑扣。风吹得人站不稳,但他没退。
下面有士兵低声抱怨:“修墙哪有打仗痛快,天天夯土搬石头。”
这话传到了李骁耳朵里。他没发火,等风势稍弱,站到墙头最高处,对着下方喊:
“打赢一场仗,敌人退了。可他们还会再来。修好这道墙,百年之后,百姓还能睡安稳觉。”
他顿了顿。“你们现在流的汗,是在给子孙后代铺活路。”
没人再说话。
风终于停了。李骁一声令下,顶石缓缓升起。当它准确落入槽位时,太阳破云而出。
他亲手点燃第一堆烽火。
火焰冲天而起,远处哨台依次响应。火光像一条红线,沿着山脊向东西两侧延伸出去,一直没入远方雾气之中。
仪式结束后,李骁宣布参与首期工程的所有民夫和士兵记功一次,家属可领取粮布赏赐。同时公布《戍边十律》,明确轮值、巡查、应急职责。
当晚,长明灯在镇戎关城楼上点亮。火光稳定,映着新砌的城墙泛出淡淡青灰。
李骁走进临时营帐,桌上摆着明日施工计划。他翻开第一页,提笔写下:
“墙体接缝需再查一遍,雨水渗透隐患不可忽视。”
写完,他吹灭油灯,坐在黑暗里静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还有远处狼嚎。
他起身走到帐口,望着那道刚刚合龙的长城。风从北面吹来,带着草原的气息。
一名士兵快步跑来,手里拿着一份急报。
“将军,西线探马回报,发现可疑马蹄印,深入边境十五里。”
李骁接过信纸,展开看了一眼。
他的手指在“十五里”三个字上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