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脚底刚踏进通道，那幅映在墙上的壁画便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只有她心里清楚，那枚燃烧的种子图案，与她桃源空间入口的符文如出一辙，像是一把钥匙找到了锁孔的轮廓。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端木云搓了搓胳膊，青色长袍被一股冷风卷得猎猎作响，“我怎么感觉越走越冷？刚才还暖烘烘的。”
慕容雪从袖中取出一枚温玉贴在手腕内侧，轻声道：“不是温度的问题，是灵力性质变了。这里的气息带着沉降感，像是能压住人的经脉。”
公孙宇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石砖的接缝，眉头微皱：“纹路断了。之前的引导阵列到这里戛然而止，接下来的路，得靠别的线索。”
洛璃没说话，掌心轻轻按在胸口位置——那里，桃源空间的印记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三下门。她闭眼一瞬，脑海中浮现出那座藏在云雾深处的祭坛，还有卷轴残页融入石碑时那一缕奇异的香气。
她睁开眼，从怀中取出那块守护者消散后留下的石片，表面刻着半道扭曲的符文，像极了某种古老文字的偏旁。她将石片举到眼前，忽然发现它正对着前方某处时，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银光。
“有反应。”她抬手示意三人停下，“往那边走。”
“你拿个破石头都能导航？”端木云咧嘴，“要不以后出门别带罗盘了，就让你揣着碎瓦片引路。”
“你要是愿意吃三天没盐的炖菜，我可以考虑给你一块当纪念品。”洛璃回头瞪他一眼，脚步却没停。
四人顺着石片指引的方向前行，雾气渐渐浓了起来。起初只是薄纱般浮动，后来竟凝成乳白色的团块，飘在空中不动，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踏在发酵过度的糯米团上。
“这雾有问题。”公孙宇从腰间解下一个青铜小铃，轻轻一晃，铃声清脆，可传出去不到五步就变得沉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进去。
“不止是声音。”慕容雪忽然伸手拉住洛璃衣角，“你看你的影子。”
洛璃低头，地上本该清晰的影子竟断成了好几截，像是被剪刀随意裁开，错位地拼在一起。她心头一紧，立刻运转体内灵力，在周身布了一层薄薄的护罩。
“别乱动。”公孙宇低声道，“这是‘裂影瘴’，传说中用来困住神识的禁制。走快一步，影子先走；慢一步，魂儿跟不上。要是分神，容易把自己走丢。”
“那咱们现在算不算集体梦游？”端木云挠头，“要不我唱个歌壮胆？”
“你要敢开口，我就把你塞进我的药罐子里泡三天。”慕容雪冷冷扔出一句。
洛璃却笑了：“你俩这时候还能斗嘴，说明还没吓破胆。”
她抬手，指尖凝聚一滴晶莹露水——那是桃源空间里清晨刚摘下的凝霜草叶尖所凝。露珠落入雾中，瞬间化作一道细小的光丝，笔直向前延伸，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被轻轻拉直。
“跟着它。”她说，“这是空间里的活水露，认得真正的路。”
光丝颤巍巍地往前探去，众人屏息跟随。雾中隐约可见断裂的柱子、倾倒的雕像，还有一些半埋在地里的石碑，上面的文字早已风化。越往里走，空气越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湿透的棉絮里。
突然，公孙宇猛地抬手：“停！”
他指向地面——原本平整的石板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缝隙中渗出暗紫色的雾气，正缓缓向上爬升。
“这是‘噬灵纹’的残留。”他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刻刀在旁边画了个反向回旋符，“有人在这里设过封印，但已经被破开了。”
“谁干的？”端木云握紧拳头，灵力在掌心涌动。
“不知道。”公孙宇咬牙，“但肯定不是最近的事。封印裂痕边缘已经长出了灵苔，至少百年没人来过。”
洛璃盯着那道裂缝，桃源空间的印记又热了一下，这次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她猛然想起什么，从空间里取出一株刚培育好的月华藤幼苗——这种藤蔓天生能感应灵气流向。
她将幼苗轻轻放在裂缝旁。
藤蔓触地的刹那，整株植物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根须疯狂生长，沿着裂缝钻入地下，茎干则高高扬起，顶端嫩叶齐刷刷指向一个方向。
“它在报警。”慕容雪低声道，“那下面有东西醒了。”
“不是东西。”洛璃眯起眼，“是‘雾渊’。”
这个名字一出口，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瞬。雾气翻滚起来，不再是缓慢流动，而是像呼吸一般，有节奏地收缩、扩张。
“你怎么知道叫这个？”端木云声音压低。
“刚才那卷轴残页彻底消失前，最后闪出两个字。”洛璃看着前方，“雾——渊。”
公孙宇深吸一口气：“古籍提过，‘雾渊’是上古时期存放禁忌知识的地方，由活体灵雾守卫。谁要是强行闯入，就会被雾吞噬，变成下一任守卫。”
“所以咱们现在等于走在一张会吃人的地图上？”端木云苦笑，“早知道我就多带两瓶辣椒酱，至少辣死它一口。”
“你省省吧。”洛璃推了他一把，“待会真打起来，你负责吸引火力，我去挖宝贝。”
“凭什么又是我当肉盾？”
“因为你脸皮厚，挨打不疼。”
几人边走边斗嘴，气氛稍稍松动，可谁都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终于，他们踏上一座半塌的圆形高台。四周雾气浓得几乎化不开，唯有高台中央立着一块残碑，上面刻着三个残缺的大字：“入……者……慎”。
洛璃走近碑前，桃源空间的共鸣越来越强，几乎让她耳鸣。她伸手想触碰碑面，却被公孙宇一把拦住。
“别碰！”他急道，“这碑在吸收周围的灵力！你看它边缘的颜色，正在变深！”
果然，石碑底部已由灰白转为暗紫，像是饮了血的石头。
就在这时，远处那团浓雾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波动——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直接落在人心上的“感知”，像是有人在极远处轻轻敲了一下钟。
咚。
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是什么？”慕容雪抓紧药囊。
“不像攻击。”公孙宇盯着雾中，“倒像是……回应。”
洛璃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将桃源空间里最新成熟的一颗星露果捧了出来。果实通体透明，内部流转着银蓝色的光点，是她特意为应对未知环境准备的高纯度灵源。
她轻轻将果实放在残碑顶端。
果实接触石面的瞬间，整座高台轻微一震。
雾气骤然向两侧分开，露出百步之外的一片空地。那里悬浮着一团深紫色的漩涡状雾团，缓慢旋转，中心似有巨物蛰伏。而在它的下方，地面裂开一道狭长口子，隐约可见阶梯向下延伸，通往更深之处。
“路开了。”端木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也更吓人了。”
“机缘就在下面。”洛璃望着那道阶梯，声音很轻，“但得先过它这一关。”
慕容雪忽然按住胸口：“我的心跳……和那雾的节奏，开始同步了。”
公孙宇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镇神符贴在额角：“别看它旋转，那是精神诱导。我们得在完全被影响前做出决定。”
洛璃没再犹豫，迈步向前。
其余三人立刻跟上。
就在他们踏上第一级台阶时，那团紫色雾漩突然停止了转动。
雾中心，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叹息般的吐息。
洛璃的脚步顿住。
她的木簪不知何时滑落半寸，一缕青丝垂落肩头，在无风的雾中，轻轻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