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好接下来的事情后，萧元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辰院，只余檐下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暖黄的光晕。
九香夸张地舒展了一下腰肢，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可算走啦，”她声音拖得长长，带着几分娇憨的抱怨，很自然地歪倒在云昭翎床榻边的软凳上，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垂下的流苏，“跟这位殿下说话，总觉得脊背得挺得笔直，生怕哪句不对，比跟我师父对答还累人。”她说着，还故作夸张地揉了揉后颈。
云昭翎被她这模样逗得莞尔，心头的沉郁也驱散了些许，柔声道：“那我让秋实再备一床铺盖，你就宿在外间榻上可好？”
“不要这么麻烦！”九香立刻坐直身子，凑近前来，眼睛亮晶晶地闪着狡黠的光，像是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咱们好久没像以前那样说悄悄话了！还记得不？那次在城南给王婆婆看完诊，雨下得那么大，咱们就挤在她家那小柴房里，听着雨声聊了一宿……”
她语气里满是怀念，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云昭翎的袖角，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今晚我也要在这儿，咱们抵足而眠，可好？”
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期待和信任，云昭翎如何能拒绝？她笑着点头，指尖轻轻回拍了一下九香的手背：“好，都依你。”
夜深人静，锦帐之内，两人并肩而卧，清冷的月光与温暖的烛光在床幔外交织，透进朦胧的光亮。她们低声絮语，从宫中趣闻说到江湖险恶，从九香这些年见识到奇花异草说到城南巷口的炊饼香气。
九香说得兴起，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偶尔压低了声音，发出窃窃的笑；云昭翎则侧身静静听着，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偶尔轻声补充几句。
忽然，九香翻了个身，面向云昭翎，之前的嬉笑收敛了些许。
“昭翎……”她顿了顿，目光精准地落在云昭翎微微蜷起的手腕上，语气不再是纯粹的猜测，而是多了一丝笃定，“你腕间那小东西……气息古老得很，绝非寻常之物。我似乎……在师门某卷极古老的残篇上，瞥见过类似的记载。”
云昭翎的心轻轻一颤。她侧过头，对上九香在暗夜里依旧清亮的眸子，那里面有关切，有好奇，唯独没有贪婪和算计。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极其缓慢地，将手从锦被下伸出。
月光与烛光的混合物洒在她白皙的腕间，只见一道细微的紫影缓缓游移而出，鳞片折射出幽微的光泽，小巧的头颅微微昂起，淡紫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安静地注视着九香，在这深夜里带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九香的呼吸霎时屏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却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惊叹的专注。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身体却并未后退半分。
“它叫紫灵。”云昭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也像在触碰一段不愿回忆的过往，“那日……我吞下断肠草，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是它咬了我。”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极轻、极珍惜地抚过紫灵冰凉的鳞片，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慰藉，“我活了下来，却也……不再是原来的云昭翎了。”
她没有详述其中的痛苦与挣扎，但那有些颤抖的指尖和骤然黯淡下去的眸光，以及语气中难以完全掩饰的一丝苍凉，已让九香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