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把背包甩上肩的时候，右肩带又松了一下。他没抬头，只是用拇指勾了回去，动作轻得像在拨开一缕头发。眼角余光扫过陈昊——那人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块黑色布条，指节泛白，眼神死死钉在他身上。
训练场的风忽然停了。
第二天格斗课，太阳刚爬到旗杆顶。
教官往地上一杵棍子：“今天练近身对抗，两人一组，轮流上垫子。注意控制力度，别真打残了。”
话音刚落，陈昊就举手了。
“报告！我申请和齐辰对练！”
全场安静了一瞬。
有人低头偷笑，有人交换眼神。昨天训练场上那一幕还在大伙脑子里回放呢——齐辰跟装了导航似的翻滚出枪，陈昊摔得膝盖发青还要硬撑着站起来。
教官眯眼看了看齐辰：“你同意吗？”
齐辰已经脱掉了外套，战术服袖口利落地卷到小臂。他点点头，走向训练垫，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行。”教官抬手，“开始前热身十分钟，不准偷懒。”
其他人散开各自拉伸，陈昊却没动。他就站在垫子边上，盯着齐辰做肩关节绕环，忽然开口：“状元，你是不是觉得赢一次越野、练几下动作，就能在这儿站稳了？”
齐辰没停动作，也没看他：“我说过，你要试，随时奉陪。”
“呵。”陈昊冷笑，“嘴倒是挺硬。等会别被摔哭了，求我停手。”
齐辰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得像井水：“你要是能把人摔哭，也不至于昨天翻个滚还磕膝盖。”
周围几个人“噗”地笑出声。
陈昊脸一黑，猛地加大拉伸幅度，肩膀差点扭过去。
十分钟后，哨声响起。
“第一轮，陈昊对齐辰，上垫！”
两人站定位置，相距两步。陈昊活动着脖子，咔吧作响，摆出标准格斗架势——双拳护面，重心前压，一副要冲上来直接Ko的架势。
齐辰则双手微抬，脚步略错，看着像是随手应付。
“开始！”
陈昊果然扑上来就猛攻。左虚晃，右直拳，接着一个低扫腿，动作连贯有力，看得出来平时没少练。
可齐辰就是不慌。他侧身一闪，右手轻轻一拨就把直拳引偏，左脚后撤半步避开扫腿，整个人像泥鳅一样滑出去。
“哎哟，躲得挺快啊！”陈昊收回腿，语气讥讽，“跑得再快也没用，垫子就这么大！”
他又冲上来，这次加了组合拳，左右开弓，打得呼呼生风。几个围观学员忍不住鼓掌：“陈昊这爆发力可以啊！”
可齐辰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不硬接，也不反击，就靠着细微的脚步调整和手臂格挡，一次次化解攻势。偶尔还抽空提醒一句：“你左肩抬太高了，容易被锁。”
“闭嘴！”陈昊怒吼，一记摆拳横扫过来。
齐辰这次没闪。
他突然往前一步，左手顺势抓住陈昊手腕，右臂从腋下穿入，腰背一拧——
“啪！”
陈昊整个人腾空而起，背部着地砸在垫子上，震得灰尘都扬了起来。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齐辰收势站定，连呼吸都没乱。
陈昊躺在那儿愣了两秒，才猛地翻身坐起，眼睛通红：“你——你偷袭！”
“规则允许的过肩摔。”齐辰拍了拍手，“你要不信，可以问教官。”
教官抱着胳膊，嘴角微微翘了下：“动作标准，发力合理，不算犯规。”
“再来！”陈昊跳起来，胸口起伏，“刚才我大意了！这一回合不算！”
齐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随时奉陪。”
“好！”陈昊咬牙，“再来就再来！这次我看你怎么躲！”
第二轮开始。
陈昊明显变了策略。他不再猛冲，而是压低重心，一步步往前逼，试图用体型优势压迫齐辰后退。
齐辰依旧不急。他保持距离，偶尔用指尖轻推对方手臂测试节奏，像在称重。
两人来回试探了十几秒，陈昊终于按捺不住，猛然突进，左手抓肩，右臂绕背，显然是想来个抱摔。
齐辰却早有预判。
他非但没抵抗，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往前一送，同时右脚卡住陈昊支撑腿内侧，身体一旋——
又是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陈昊再次摔在地上，这次连滚了两圈才停下。
他喘着粗气爬起来，额头上全是汗，嘴唇都在抖：“你……你他妈故意的！”
“你主动进攻，我被动应对。”齐辰语气平淡，“摔你的是你自己冲的劲儿。”
“放屁！”陈昊红着眼，“再来！三局两胜！”
旁边有学员小声嘀咕：“不至于吧，都输了两次了……”
“你懂什么！”陈昊回头瞪了一眼，“他这是在羞辱我！”
教官皱眉：“陈昊，点到为止，别上头。”
“我不服！”陈昊指着齐辰，“他根本不是正常人！谁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反应那么快？他肯定有问题！”
齐辰终于笑了下。
不是嘲讽，也不是得意，就是那种“你说完了？”的表情。
“问题？”他活动了下手腕，“你要找问题，不如先解决自己的破绽。比如现在——”
他话没说完，突然上前一步，右手虚探，陈昊本能地抬手格挡。
可齐辰只是轻轻碰了下他的肘关节，就收回了手。
“你右臂回收慢了零点三秒。”他说，“如果我刚才用锁技，你现在已经被制住了。”
陈昊僵在原地。
全场一片寂静。
连教官都挑了挑眉。
这不只是打赢了，这是把对手的底细全看透了。
“你……”陈昊声音发颤，“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齐辰退后一步，“重要的是，你还打不打？”
陈昊死死盯着他，拳头攥得咯咯响。他身后那两个跟班都不敢吭声，只敢低头搓手。
“打！”他吼得脖子青筋暴起，“只要我还站着，就得让你知道什么叫军校的格斗课！”
齐辰叹了口气。
“行吧。”他重新摆出架势，“第三次，我就不让着了。”
“谁要你让！”陈昊咆哮着冲上来，完全不顾章法，拳脚乱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齐辰静静等着。
直到陈昊一记重拳挥空，重心彻底前倾的刹那——
他出手了。
左手扣腕，右臂穿腋，拧腰提胯，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过肩摔！
但这次，他在落地时稍稍偏了角度，让陈昊侧肩着地，减轻冲击。
“咚！”
陈昊趴在地上，半天没动。
齐辰站直，拍了拍手，语气平静：“还要再来吗？”
陈昊慢慢撑起身子，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咬着牙扶住垫子边缘，抬头瞪着齐辰，眼里全是血丝。
“不算……”他嘶哑着嗓子，“这不算完！你等着，我一定会——”
“你会什么？”齐辰打断他，“会继续犯同样的错误？还是会换个方式来找不痛快？”
他弯腰捡起自己的外套，边穿边说：“我不怕挑战。但你要搞清楚，这里是训练场，不是你发泄情绪的地方。”
说完，他转身走向护具箱，开始整理装备。
陈昊跪在垫子上，手指抠进海绵缝里，指甲几乎要裂开。
教官走过来，低头看了他一眼：“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输不起。你要是再这样，下次别上垫了。”
陈昊没说话。
齐辰蹲在地上检查护膝，发现内衬夹层里的“q”字标记又被动过了。
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肩带连接处，指尖触到一丝不正常的毛边。
不是磨损，是被人剪过一道浅口，又勉强缝合。
他缓缓合上护具箱盖。
远处，陈昊终于站了起来，踉跄着走下训练垫，临走前回头看了齐辰一眼，眼神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
齐辰正低头系鞋带。
鞋带很新，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