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图书馆里，灰尘在从高窗照进来的光里慢慢飘着。
艾文·斯派克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高大的书架把他和外面的人隔开，让他能安安静静的思考。
他小心的把三本厚书在桌上摊开——左边是蓝色封皮的《高等微积分原理》，中间是红色封皮的《古代符文结构解析》，右边是黑色封皮、带着点机油味的《蒸汽核心动力学》。
要是有别的学者路过，也只会觉得这是个很专注的年轻人，在三本书之间不停的翻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飞快的写着什么。
但没人知道，这张桌子前，艾文正在进行一场惊人的思考。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开始高速运转。
艾文的本体意识负责总体协调。他的目光飞快扫过三本书，分配着处理的顺序，同时还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手里的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动个不停，记下关键的东西。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的一部分意识专注于《高等微积分原理》。
艾文的右肩绷紧了些。
“这个极限的证明方法太麻烦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带着教授特有的严谨，“看这里，用柯西收敛准则，三步就能证明出来。”艾文的手指在那道复杂的证明题上点了点，接着就在笔记上写下了更简单的解法。
另一部分意识，则同步处理着《古代符文结构解析》。
艾文的左手无意识的在桌上画着一个符文的轮廓。
他好像有点走神，但书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却自动在他脑中拆解开来，变成了基础笔画、能量流向和历史来源。
“启示符文的第三笔画和守护符文是同个来源，”他脑子里冒出这个发现，“这说明早期的符文系统，更看重概念之间的联系，而不是区分功能。”这个发现让他一下子想通了符文演化的过程。
还有一个新生的意识，在同时分析《蒸汽核心动力气学》。
当艾文的注意力在另外两本书上时，这个因为缝合仪式诞生的新意识，正自己处理着蒸汽压力和热效率的计算。
“如果把排气阀的打开时间提前零点三秒，”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思维后台运行着，“理论上热效率能高百分之五。”
这个优化方案自动传给了艾文，被他记在了笔记的角落。
偶尔，这几个意识之间会产生短暂的冲突。
“停下！你对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理解不对！”塞缪尔的声音突然急切的打断。
“等等，这个符文变体和蒸汽机的能量转化效率可能有关系......”协同意识也提出了一个跨领域的猜想。
艾文必须立刻介入协调，快速分配思维资源，免得信息太多让脑子乱掉。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维持这种高强度的同时处理，对他的精神力是个不小的考验。
但他很享受这种高效——别人要花好几天才能看懂的知识，他一两个小时就能初步搞明白。
看书的间隙，他抬起头，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埋头苦读的普通学者。
他们需要反复看、拼命想的内容，对他来说，就像是同时展开的立体图谱。
一种优越感冒了出来，但肩膀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沉重感，也在提醒他这份力量是有代价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低下头。三本书的书页同时翻动，思维的盛宴还在继续。
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一个拥有三个大脑的学者，正用超乎常理的速度，飞快的吸收着知识。
笔尖的沙沙声，就是他三个思维共鸣时，发出的声音。
......
皇家图书馆的钟声敲响下午三点，艾文·斯派克正站在哲学区最高的书架前。
他伸手去拿顶层的《形而上学导论》，这个动作让他的外套领口稍微敞开了一点。
“领口，艾文。”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很温和，但也很急。
艾文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很自然的用左手整理了下右边的衣领，那个特制的高领立刻恢复了原样。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整理衣服的普通动作。
“谢谢提醒，塞缪尔教授。”他在心里默念。
这是他们之间持续了好几个月的默契。
自从完成了那场大胆的缝合仪式，艾文就开始了这场伪装。
一周后的学术交流会上，麻烦找上门了。
“斯派克先生，请留步。”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文转身，看见了收容所安全部门的负责人科尔曼。
这位以前当过探长的人，此刻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肩膀......”科尔曼微微眯起眼，“最近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你总是保持一个姿势。”
艾文感觉塞缪尔的意识瞬间进入了休眠。
“您观察得很仔细。”艾文露出一个苦笑，“确实是旧伤。在大学时被掉下来的书架砸到，锁骨骨折后一直有点后遗症。”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的用右手轻轻按住右肩，这个动作既解释了姿势的僵硬，又挡住了关键部位。
“需要介绍医生吗？我认识一位很好的骨科......”
“不必了。”艾文适时的咳嗽几声，“已经习惯了。倒是您提到的那个侦测异常灵波的方法，我很感兴趣。”
转移话题成功后，艾文借着拿东西吃的机会走到了长桌的另一边。他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背往下滑。
“好险。”塞缪尔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后怕，“他的直觉太敏锐了。”
“但我们成功了。”艾文在心中回应，他端起一杯红茶，手指很稳。
......
时间久了，伪装也越来越难。
艾文定制了新的衬垫，用记忆海绵和活性炭纤维做成，能更好的模仿真实肌肉的质感。
但代价很明显。
夏天热得要命，他浑身是汗，却不敢在外面解开任何一个扣子。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脊背开始出问题，不得不定期偷偷的去做理疗。
最难的是那些预料不到的时候——街上有孩子撞到他，热情的同事想拍他的肩膀，或者一阵大风突然吹开他的外套......
每一次都是对应急能力的考验。
“值得吗？”某个深夜，塞缪尔轻声的问。他能感觉到艾文越来越累。
“为了知识，都值得。”艾文回答，声音平静又坚定，“这只是必要的代价。”
如今，他们的配合已经很默契了。
在图书馆，只要有人靠近，塞缪尔就会自动进入浅层休眠，把灵性波动降到最低。在学术讨论时，当艾文需要从多个角度思考，塞缪尔会悄悄的提供不同的看法。
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简单的共生。
塞缪尔是老师，是战友，是这段孤独旅程里唯一的同伴。
而艾文，则是老人学术生命的延续。
某个下午，艾文在图书馆的落地镜前整理衣服。
镜子里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深灰色外套，肩膀线条很自然，举止优雅。
任谁都看不出，在那挺括的衣领下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准备好了吗？”塞缪尔问。
艾文轻轻点头，把最后一颗纽扣扣好。
衣领完美的遮住了所有痕迹，只露出一张普通学者的从容的脸。
“走吧。”他说，“真理还在等着我们。”
他走进阳光灿烂的走廊，衣领下的秘密安然无恙。
这是一场停不下来的伪装，也是一个学者为知识付出的代价。
他知道，有些真理必须隐藏起来，而这条路，也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