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的废墟上，一声细微的“咔嚓”声打破了寂静。
声音来自卡洛斯头上的黄铜水晶头盔。
这个装置之前还在闪烁微光，稳定传输数据，此刻光芒却瞬间熄灭。
头盔内部，几枚核心水晶透镜因为概念层面的冲突，浮现出裂痕，随即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了。
连接断开了。
就在这时，卡洛斯绷得笔直的身体猛的一软。
“卡洛斯！”
伊沃尔是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人。
他刚刚强行锚定卡洛斯，承受了巨大反噬，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现实领域也布满裂痕。
看到卡洛斯瘫软，他本能的扑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臂。
他接住了他。
在卡洛斯撞向地面前，伊沃尔用自己强壮的身体，稳稳的托住了这个团队里的天才。
然而，入手的感觉，却让伊沃尔的心猛的一沉。
太轻了。
不是重量上的轻，而是一种灵魂被抽空后的空洞感。
他怀里抱着的，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嘿！怎么样了？”
“卡洛斯！你成功了吗？你看到了什么？”
小队的其他成员此刻也围了上来，他们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卡洛斯疯狂举动的担忧。
小队长上前摘掉卡洛斯头上冒烟的头盔。
露出来的是卡洛斯苍白的脸。
他没有受伤，甚至连一丝擦痕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的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卡洛斯？醒醒！”
小队长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急切。
在呼唤声中，卡洛斯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当他们看清卡洛斯的眼睛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不是一双属于活人的眼睛。
那双曾经闪烁着好奇与狂热光芒的眼睛，此刻变得空洞茫然。
眼睛倒映着夜空和队友们担忧的脸，但眼底深处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焦点，没有情绪，没有灵魂。
只有一片迷惘。
“卡洛斯……”小队长的声音发颤。
卡洛斯看着他，空洞的目光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我是谁？”
广场瞬间陷入死寂。
连远处城市的喧嚣仿佛都被冻结了。
“你说什么？”
小队长不敢相信，凑近又问了一遍。
卡洛斯没理他，只是缓缓转动眼珠，用空洞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人和景物。
然后，他又用陈述的语调，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是谁？”
“卡洛斯！你他妈的给我清醒一点！”
小队长抓住卡洛斯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
“你是卡洛斯！你是我们纠错者小队的天才技师！忘了我们一起执行的任务吗？忘了刚才被你轰成渣的怪物吗？”
卡洛斯的身体随着他的摇晃而晃动。
他脸上没任何变化，只是偏着头，空洞的眼睛看着小队长。
他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话，但信息进入大脑后，没引起任何反应。
半晌，他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又迷茫。
“……谁？”
这一个字，让所有队员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那空洞眼神背后的事实。
“不……”一名女队员捂住嘴，流下眼泪。
军医冲上来，打开便携医疗检测仪，飞快的扫描卡洛斯。
几秒后，他看着屏幕上一切正常的数据，摇了摇头。
“队长，没用的。”
军医的声音很艰涩，“他身体没任何损伤，大脑结构完好，生命体征甚至比我们都平稳。”
“但是，”他顿了顿，说出了结论，“他的自我认知……彻底崩塌了。”
“他……迷路了。”
迷路了。
这个词，比死亡或重伤的诊断更让人难受。
他没死，也没疯，只是把自己弄丢了。
丢在了凡人无法触及的知识本源里。
小队长松开手，无力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卡洛斯，看着这个只会问“我是谁”的迷途之人，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力。
他们赢得了战斗。
他们消灭了怪物，拯救了这座城市。
但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同伴。
卡洛斯陨落了。
那个总是在危急关头，用天才的发明为小队开路的技术狂人，那个总是用玩笑和恶作剧让大家放松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他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陨落在自己对真理的追求之路上。
他耗尽心力，终于触碰到了真理，然后就在其中彻底迷失了自我。
纠错者小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们失去的不只是一个战友，更是团队的大脑和向导，失去了能解决一切难题的天才。
而现在，这位向导自己，却迷失在“我是谁”的问题里。
夜风吹过广场，卷起尘土。
伊沃尔默默的抱起卡洛斯那具失去灵魂的身体，站了起来。
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但这一切都与纠错者小队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