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李二长孙都真切瞧见过溪娘对明洛的喜爱，以及明洛本身的品性，到后来便深信不疑。
宋明洛和公主有大缘分。
“好，好。不过皇后小人不懂……”这就是明洛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她几乎一下子听懂了长孙话语里的深意。
她之后会长居宫中？
李二不是对长孙深情款款吗？这时候还能惦记着把她收进后宫？她太高看自己了吧。
“不懂没关系，旨意你收好了。”长孙微笑如秋水生波，涟漪缓缓，双目中浮现起一层不明的雾气。
“喏。”
明洛瞟着一旁奉莲恭敬捧着的一个匣子，刚想打开瞅两眼，长孙继续淡淡道，“东宫，你可有听说什么？”
明洛心头一紧。
长孙会这么问，证明已经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了。
唉。
“听说了不少，只是小人身份在此，不能妄议任何。”明洛一直很好奇，若是长孙活着，李承乾的结局会不一样吗？
少年夫妻会因为太子反目吗？
最后接班李二的会是李治？
“你只是嘴上不妄议。”长孙面容平静，神情颇为从容，“心里怕是掂量了不知多少个回合，难为你即便如此，也愿意去东宫，而不是避嫌。”
她有时真的会为明洛的‘品格’所打动。
已经不是高尚可以形容的了。
“避嫌什么？太子妃很温柔。”明洛对苏氏印象很好，可能是李承乾太不着调，苏氏对所有人都和善妥当。
“总算从你口中听到太子妃的好话了。”
长孙显然意有所指。
她不免微微一笑：“不过她们如今居于长乐门内，终日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无法随意走动。你可有去过？”
“没有。”
明洛神色淡漠下来。
她和郑观音，两人间是打从心底的本能厌恶，磁场极度不合，哪怕放现代都是死对头。
“不去找场子？”
“啊？”明洛本能发出了个单字，旋即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总不能弄死她吧。”
显然李二除了自家两兄弟和所有侄子外，都是采取宽大处理的政策，尽可能拉拢。
都贞观十年了。
郑观音背后是荥阳郑氏，她杀了郑观音，怕是要被李二拎出去向荥阳郑氏赔罪的。
长孙愕然道：“你的想法都那么……”
“其他那些伎俩……让她在我面前跪半天吗？这可以吗？”明洛眉峰一扬，眼中闪过一道光彩。
长孙哑然失笑，咳了两声后嗔怪道：“你倒是敢说。”
“敢说也敢做，只是没必要罢了。有这功夫，我更愿意在这里陪陪娘娘，或者去看看溪娘。”
比郑观音那张脸讨人喜欢多了。
这话成功取悦了长孙，她没继续揪着自家妯娌不放，何止是一个郑观音，还有个不省油的杨氏。
近来在外走动的次数多了，连园子都逛了许多回，说是打扮地花枝招展，相当勾人。
她没继续想下去。
毕竟宫里的女人打扮，本质目的只有一个，而这一个目的最近每日都围在她身旁，有许多日子没去后宫了。
还能如何。
她已足够幸运。
*
一生堪称传奇的长孙活过了贞观十年，打破了既定的历史命运，甚至于除夕日换上了相对繁复的礼服与李二一同出席家宴。
但这日最出风头的当属明洛。
她自然没能出宫，长孙只是稍许好转，并未痊愈，她也就规矩本分地在立政殿旁的别院中与芳草一道守岁，吃一点好吃的，算一算宫外送来的账本，规划下来年可能的打算。
偏生一道旨意打破了如履薄冰的宁静。
“我？”
明洛都来不及诧异，便匆忙下拜接旨。
旨意简单明了，即她各种品质优秀，所以特准留在后宫，册封为昭仪，抚育衡山公主。
是的，溪娘也在这日册为了正经公主。
“昭仪。”
来宣旨的内侍淡淡提醒了句。
明洛则不由得往后看了眼，那边橱柜里放着长孙给她的旨意，她要不以此来抗旨？
这一停顿，原本身侧的宫人从喜气洋洋转变成了惊恐难安的表情，他们只当是明洛欢喜傻了。
昭仪啊。
多少妃嫔一辈子到不了的高位。
是的，客观来说，长孙在得知李二决定留明洛在宫中照顾溪娘后，顺水推舟为明洛要了个好位份。
皇后之下为四妃，即正一品。
正二品为九嫔，九嫔之首是昭仪。
从明洛的出身来说，她就是生个八儿五女，也爬不到昭仪的位置，武则天在贞观一朝最高不过才人。
“昭仪，接旨吧。”
宣旨的内侍称不上心腹，但听着方才大殿上陛下和皇后的言语，深知这位的分量，深深鞠了一礼。
“是，妾遵旨。”
明洛没做过多挣扎。
这条路事实上是许多穿越女会走的路。
她犯不着装。
从穿越来的那刻起，不是没有这种觉悟，从和李二苟且上的那刻起，便料到会有今日。
“娘娘请更衣。今日按例，正五品以上的妃嫔都需要出席。”内侍不卑不亢地提醒。
“有劳先生了。”明洛忙笑，眼色示意芳草赶紧着掏钱。
当然见者有份听者有份，这一院子的宫人全部拿了赏，各个眉开眼笑地恭贺她为昭仪。
一声声昭仪的喊声中，明洛非但没有迷失自己，反而陷入一种极其冷静的自持中。
符合昭仪品阶的衣裳她当然没有，但不妨碍她挑了一套最体面的宫装，好生穿上去大殿谢恩。
左右她啥出身啥底色，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计较。
明洛便这样荣幸地赶在了贞观十年的最后一日，成为了泱泱后宫中的一员，接受了一次极其复杂的注目礼。
唯独最上头的两位对她最为友善。
她坐在昭仪的位次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吧，日子一天天过，过不下了再说。
明洛没多理会四周仿佛凝固在她身上的视线，慢悠悠地夹了块胭脂鹅脯，放入嘴中品尝。
往好处想吧，往后吃食待遇能高好多。
她哄着自己接受了往后常住宫中的事实。
贞观十一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