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血拍在门环上，那扇刻着三眼莲纹的青铜巨门连颤都没颤一下。黑雾消散前那句“祭品将至”，像块发霉的符纸黏在空气里，挥不走，烧不掉。
慕倾月收回手，掌心那点金血被风吹得快干了，像谁在她皮肤上画了个潦草的叉。
她没再看门。
转身，弯腰，从一具黑衣人尸体上抽出弯刃，刀口卡在肋骨缝里，拔得有点费劲。尸体倒地时发出空桶砸地的声音——里面没东西，灵核被抽得比干尸还干净，只剩一个烙印钉在脖颈，跟苏逸影子上闪的蓝光一模一样。
“不是人。”她甩了甩刀上的血，“是耗材。”
苏逸抱着散修靠在墙边，喘得像跑了三生三世的马拉松。“他们……刚才还围攻我们，现在连魂都没了？”
“有魂才怪。”她走到另一具尸体旁，蹲下，指尖蘸了点金血，轻轻点在地纹裂痕上。那道由她金血炸出的断口还在，像大地的一道旧伤疤。
血滴下去的瞬间，裂痕猛地一缩，金光被吸得无影无踪，地面泛起一抹暗红，像有人在地底点了根劣质蜡烛。
她瞳孔一紧，迅速后撤半步。
“别碰地。”她对苏逸说，“踩我走过的路。”
话音未落，整条通道忽然晃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上下颠，是那种你站在电梯里，突然失重半秒，胃往上顶的感觉。头顶的晶体壁发出细微的“咔”声，蓝纹重新亮起，但颜色变了——黑得发紫，像被泡过墨汁。
“我靠，这地方还会反噬？”苏逸声音发虚，“刚打赢就翻脸不认人？”
“它从头到尾就没认过人。”慕倾月盯着地面，弯刃横在身前，“我们只是它剧本里的群演，现在群演超纲了，它要重写剧情。”
她话刚说完，四周空气开始扭曲。黑雾从地缝里钻出来，不是飘，是“挤”出来的，像某种粘稠液体被强行挤出管道。雾丝缠上蓝纹，顺着纹路爬行，所过之处，地纹颜色越加深沉，仿佛被腐蚀。
空间像一块被加热的玻璃，边缘开始模糊、褶皱。她抬手摸了下墙壁，晶体表面竟有些发软，指尖陷进去一点，又迅速回弹。
“这他妈是活的？”她收回手，看着指尖残留的湿痕，“还是说……这整个秘境是个胃？我们是刚吞进去的肉？”
苏逸快哭了：“姐，咱能不说这么恶心的比喻吗？”
“事实而已。”她冷笑，“你影子还闪不闪？”
苏逸低头一看，幽蓝微光还在，而且比之前更亮，几乎要透出皮肤。
“完犊子。”慕倾月眼神一冷，“他们标记了你，这地方认得你这信号源。走，换个方向。”
她刚要迈步，脚下猛地一沉。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黑雾从里面喷涌而出，迅速凝聚成旋涡状，一股向下的吸力传来，脚底像被无数只手往下拽。
“蹲下！”她一把将苏逸按倒，自己单膝跪地，弯刃插进地缝边缘固定身体。
旋涡越转越快，黑雾中传来低频轰鸣，像是某种巨兽在地底翻身。她心口钥匙突然发烫，裂痕处渗出一滴金血，顺着刀身滑落，滴进裂缝。
那一瞬，轰鸣声停了。
不是消失，是卡了一下，像唱片跳针。
紧接着，一道极轻的“嗯”声从地底传来。
不是人声，也不是兽吼，更像一声叹息，带着点疲惫，还有点……熟？
慕倾月浑身一僵。
她听出来了。
那声叹息，跟她心口钥匙在模拟空间里共鸣时，系统偶尔发出的“确认音”有点像——只不过被拉长了，掺了杂质，像老式收音机接收到的残频。
“系统。”她在心里喊。
【宿主。】
久违的机械音响起，带着点延迟，像信号不稳。
“刚才那声是不是你？”
【否。系统未发声。但检测到同频信号源，疑似……底层协议残留。】
“协议？”
【无法解析。建议撤离。当前环境已脱离任务预设轨道，进入‘不可控演化’状态。】
慕倾月冷笑：“你也有不会的？”
【有。比如你现在干的事——往地缝里滴血，属于高危操作，不在建议清单内。】
“我乐意。”
她收回弯刃，站起身，对苏逸吼：“背人，跟紧我，别走我刚站的地方！”
苏逸哆哆嗦嗦爬起来，把散修往背上一扛，腿还在抖：“咱……咱不去门那边了？”
“门下面是源头。”她盯着那道裂缝，“它动了，门还没开，说明它醒了，但还没完全醒。现在过去，等于往刚翻完身的鳄鱼嘴里塞手指。”
她往前走，每一步都避开黑雾蔓延的区域，金血在指尖凝成小珠，随时准备甩出去。
通道尽头那扇青铜门依旧矗立，但门缝渗出的黑雾比之前浓了数倍，门上的三眼莲纹开始缓缓旋转，像某种倒计时。
她没再靠近。
转而走向另一条岔道——那是她之前炸柱子时注意到的死角，地纹稀疏，蓝光微弱，像是系统的“死区”。
刚走五步，地面又是一震。
这次更狠，整条通道像被拧了一圈，墙壁扭曲成螺旋状，晶体碎裂，蓝纹断裂处喷出黑雾。那股吞噬力再次出现，裂缝扩张，漩涡中心形成一个幽深黑洞，边缘泛着紫黑色光晕。
“断脉符！”她低喝，指尖金血迅速在地面划出一道符纹。
符成刹那，黑雾旋涡猛地一顿，吸力骤减。
但就在她松口气时，金血滴入裂缝，那声叹息又来了。
这次更清晰。
像谁在梦里叫她名字。
她指尖一抖，符纹最后一笔歪了半寸。
黑雾瞬间反扑，旋涡重新加速，地面裂口扩大，直逼苏逸脚边。
“跑！”她一把推开苏逸，自己反身冲向旋涡边缘，弯刃狠狠插进地缝，硬生生卡住裂缝扩张。
苏逸连滚带爬往后退，背上的散修差点甩出去。
“别停！”她吼，“去死区！等我！”
她单手撑地，另一只手迅速从腰间摸出一块残布——是从黑衣人身上扯下来的。她咬破手指，用血在布上画了个简易阵纹，扔进旋涡。
布条刚触黑雾，瞬间燃烧，火光却是金色的。
轰——
漩涡剧烈震荡，黑雾被炸开一圈，裂缝收缩了半寸。
她喘了口气，心口已经烫得像块烧红的铁。
“行吧。”她抹了把脸，“你不想让我走，是吧？”
她盯着那道裂缝，声音冷得能结冰。
“可我不是祭品。”
“我是来收账的。”
她抬起手，指尖金血凝聚成针，对准心口钥匙裂痕，就要往里扎——
系统突然警报：【警告！检测到‘心渊共鸣’，强行注入金血可能导致钥匙崩解，宿主生命值归零风险：97.3%】
她顿了顿。
然后笑了。
“97.3%？”
“那还有2.7%活着。”
她手指一压，金血针刺入裂痕。
钥匙猛地一震，整条通道的蓝纹瞬间熄灭。
黑雾凝固。
地底轰鸣戛然而止。
那声叹息，再次响起。
这次，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