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集团人事部门的李松林，还有半年就要正式退休了。这个在公司干了整整三十年的老员工，曾经是人事部门的顶梁柱，无论是员工招聘、档案管理，还是绩效考核方案制定，他都驾轻就熟，手上带出的徒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少如今都成了其他部门的骨干。可谁也没想到，临近退休，李松林像是变了一个人，往日里积极负责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明目张胆的消极怠工，对待部门里新来的员工，更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颐指气使成了他的日常。
每天早上八点半的上班时间，李松林总是踩着九点十分的点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头微微昂着，脚步拖沓，路过前台时，前台小姑娘笑着打招呼：“李师傅，早啊！” 他只是从鼻子里 “嗯” 了一声，便径直走向茶水间。往日里，他总是第一个到公司，提前打开人事系统，整理好当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可现在，他推开办公室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坐下工作，而是先去茶水间泡上一杯浓茶，茶叶要放满满一缸子，热水倒得溢出来也不在意，用勺子搅了搅，才端着杯子在办公室里晃悠一圈。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发呆，嘴里还小声嘀咕：“这破 traffic（交通），天天堵，也就我不用赶早，要是换以前，早被经理催八百回了。” 旁边正在整理文件的老同事赵桂兰听见了，笑着说：“松林，你现在可是咱们部门的‘自由人’，哪还用受那罪。不过话说回来，你桌上那堆新员工档案，再不弄真要逾期了。” 李松林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满不在乎地说：“急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等新人来了让他们弄，我都要退休了，操那心干嘛。” 说完，便凑到赵桂兰身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开始闲聊：“哎，桂兰，你家孙子上次感冒好了没？我家那小祖宗，前两天又闹着要去吃汉堡，拦都拦不住。” 赵桂兰无奈地摇摇头，只好陪他聊起家里的琐事，话题天南地北，唯独不提工作。
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山，最上面的新员工入职档案封皮都快被灰尘覆盖，中间夹着各部门提交的人员调动申请，最底下还压着下个月的招聘计划方案。有同事张建军路过，指着文件堆提醒他：“松林哥，那批新员工的档案再不归档，总部下周查岗肯定要挨批，到时候咱们部门都得受牵连。” 李松林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划着股票页面：“急什么，还有好几天呢，再说了，我都要退休了，犯不着为这点事累着自己。真要查下来，有经理顶着，轮不到我这快要走的人担责任。” 说完，便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熟练地点开股票软件，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 K 线图，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又跌了，这破股，真是坑人！” 时不时还拿出手机，在股友微信群里发语音：“老张，你昨天推荐的那支股不行啊，我今天赔了好几百，你得给我个说法！”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同事听见，像是故意要让大家知道他有多 “忙”。
有一次，部门经理周明拿着一份厚厚的员工绩效考核表走到李松林身边，语气客气地说：“松林，这份考核表比较紧急，总部要求今天下班前必须统计好数据上报，你经验丰富，辛苦一下，尽快处理。” 李松林抬起头，扫了一眼表格，接过手随手扔在了文件堆上，又低下头盯着电脑屏幕：“行，我知道了。” 可直到快下班，他连表格的封皮都没翻开过，依旧在盯着股票走势。周明过来询问：“松林，表格统计得怎么样了？总部那边还等着要呢。” 李松林才慢悠悠地拿起表格，皱着眉头，故作难色地说：“哎呀，经理，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今天忙着看股票，还有好几笔交易没操作，这表格这么厚，数据又复杂，我一个人哪忙得过来。要不你交给新来的小王吧，让他锻炼锻炼，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周明看着他那副敷衍的样子，心里很是无奈，可想到李松林马上就要退休了，不想在最后这段时间和他闹得不愉快，只好叹了口气：“行吧，那我让王磊来做。”
王磊刚到公司不到一个月，对人事部门的工作流程还不太熟悉。接到周明交给的任务后，他抱着表格，快步走到李松林身边，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李师傅，这份绩效考核表的数据统计，有几个指标我不太清楚怎么计算，比如‘员工创新贡献度’，咱们之前的标准是什么呀？您能给我讲讲吗？” 李松林正因为股票下跌而心烦意乱，听到王磊的话，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胡乱敲着，不耐烦地说：“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你大学是怎么读的？连基本的考核指标都搞不懂，还好意思来人事部门上班？自己去翻以前的档案，里面都有记录，别什么事都来问我，我忙着呢，没功夫跟你瞎扯。” 王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只好小声说：“好的，李师傅，我知道了。” 然后抱着表格，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档案柜里翻出往年的考核资料，一点点研究。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点多，办公室里只剩下王磊一个人，他终于把数据统计好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拿着表格再次来到李松林面前，小心翼翼地说：“李师傅，表格我统计完了，您经验足，能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吗？要是有错误，我好及时修改，免得耽误总部上报。” 李松林不情愿地放下手机，接过表格，随意翻了几页，目光停在一个数据上，指着说：“你看看你这数据，‘员工出勤率’算的什么东西，明显不对，咱们部门这个月明明有三个人请假，你怎么还写满勤？连这么基础的加法都能算错，我看你根本就不适合干人事这行，还是趁早辞职算了。” 王磊赶紧拿起计算器重新核算，手指飞快地按键，结果发现数据是正确的，他小声地对李松林说：“李师傅，我重新算过了，这个月请假的三个人，都补了加班时长，按照公司规定，补满加班时长就算满勤，所以‘员工出勤率’是对的。” 李松林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把表格 “啪” 的一声扔回给王磊，大声说道：“我说错了就是错了，你还敢跟我顶嘴？我在人事部门干了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公司的规定我比你清楚一百倍！你一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懂什么叫人事工作？再敢跟我犟嘴，我让经理把你开除！” 周围加班的同事都被李松林的吼声吸引，纷纷探出头来看，王磊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双手紧紧攥着表格，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仅对王磊如此，部门里其他新来的员工也没少受李松林的气。新来的实习生张萌，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打扫卫生、整理桌面，还会主动给老员工们泡好茶。有一天，张萌在打扫李松林的办公桌时，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桌角的茶杯，“哗啦” 一声，茶水洒了一地，杯子也滚到了地上。张萌吓得赶紧蹲在地上，一边用纸巾擦拭地面，一边不停地道歉：“李师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给您重新泡一杯茶，杯子要是坏了，我赔您一个新的。” 李松林听到声音，快步走过来，看到地上的茶水和滚在一边的杯子，脸色铁青，指着张萌的鼻子吼道：“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这茶杯是我儿子特意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名牌杯子，花了好几千块，要是摔坏了，你赔得起吗？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连个卫生都打扫不好，还来公司实习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别在这碍眼！” 张萌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默默地把地上的茶水擦干净，捡起杯子，发现杯子没坏，才松了口气，然后低着头，端着空杯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整天都没敢抬头说话。
午休时，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在吃饭，赵桂兰看着闷闷不乐的张萌，小声问：“萌萌，是不是李师傅又说你了？” 张萌点点头，委屈地说：“赵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碰倒李师傅杯子的，我已经很小心了，可他还是发那么大的火，还让我走人。” 赵桂兰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萌萌，你别往心里去，李师傅这是快退休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总对你们年轻人发脾气，你多担待点。” 旁边的张建军也插话说：“是啊，萌萌，以前李师傅不是这样的，他年轻的时候可负责了，就是现在，觉得自己要退休了，手里没权力了，才变成这样。”
其实，李松林心里也有自己的苦衷。每天晚上回到家，他都会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挂着的 “优秀员工” 奖状发呆，那些都是他年轻时凭实力得来的荣誉。随着退休日期一天天临近，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曾经，他在人事部门手握实权，员工招聘时，他说行，这人基本就能录用；职位晋升时，他的意见能起到关键作用，公司里上上下下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见了面一口一个 “李师傅”“松林哥”，围着他转。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岗位，手中的权力也将随之消失，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人围着自己转，再也没有人对自己点头哈腰，再也不能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他的心里就充满了焦虑和不甘。
有一次，他和老战友打电话，语气中满是失落：“老周啊，我还有半年就要退休了，现在在公司里，感觉自己就像个多余的人，以前大家都围着我转，现在没人理我了。” 老战友在电话那头劝他：“松林，退休是好事啊，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你都辛苦一辈子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李松林叹了口气：“享清福？我怕我闲下来会疯掉，我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三十年，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尊重、被人依赖的感觉，现在让我突然停下来，我真的受不了。”
他开始怀念过去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可现实却让他不得不面对即将退休的事实。于是，他便通过消极怠工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觉得自己为公司奉献了一辈子，现在临近退休，就算偷懒耍滑也没人敢说什么。而对新来的员工颐指气使，则是他想在退休前最后享受一下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曾经在公司里的地位，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有一次，部门组织聚餐，饭桌上气氛很热闹，大家都在互相敬酒。老同事陈建国看出了李松林的心思，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说：“松林，咱俩喝一杯。” 李松林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酒。陈建国趁着酒劲说：“松林，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觉得退休了就没地位了，没人尊重你了。可咱们都到这个年纪了，退休是早晚的事，与其这样消极对待工作，对年轻人发脾气，不如开开心心地站好最后一班岗，给年轻人留个好印象，以后大家想起你，也能说一句‘李师傅是个好人’。”
李松林听了陈建国的话，沉默了很久，手指在酒杯壁上轻轻摩挲着，叹了口气说：“老陈，你不懂，我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三十年，从一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到现在头发都白了，我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再也不能每天来办公室，再也不能和大家一起工作，心里就不是滋味。我也不想对那些年轻人发脾气，可有时候看到他们年轻有活力，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淘汰了，心里就特别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陈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怎么不懂呢，我比你还早退休一年，当初我也和你一样，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每天在家坐立不安，总想着回公司看看。可后来我想通了，退休了也不是就没事干了，咱们可以在家带带孙子，种种花，旅旅游，日子照样过得精彩。至于年轻人，他们就像咱们当年一样，需要有人带，咱们应该多帮帮他们，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们，这也是咱们对公司最后的贡献啊。你想想，等以后他们成才了，想起是你教的他们，这不也是一种骄傲吗？”
李松林听了陈建国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你说的有道理，可能是我太固执了，总放不下以前的事。” 从那以后，李松林虽然还是会偶尔迟到早退，但对待工作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他开始主动整理桌上的文件，虽然速度很慢，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对于新来的员工，他也开始主动传授自己的工作经验，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因为他们犯错而批评几句，但语气明显温和了不少。
有一天，王磊在制定招聘计划时，对其中的薪酬预算部分不太确定，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拿着计划走到李松林身边，小声说：“李师傅，这份招聘计划里的薪酬预算，我不太确定怎么制定才合理，您能帮我看看吗？” 李松林放下手中的报纸，接过计划，认真地看了起来，然后指着其中一项说：“小王，你看这里，咱们招聘的这个岗位，在同行业里的平均薪酬是八千到一万，你写的七千太低了，这样根本招不到人。还有，福利部分，除了五险一金，还得加上年终奖和节日福利，这些都是吸引人才的关键。” 他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以前制定的招聘计划，递给王磊：“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五年前制定的，里面有详细的薪酬预算标准，你可以参考一下。”
王磊接过计划，心里很是感动，连忙说：“谢谢李师傅，您真是太厉害了，要是没有您，我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呢。” 李松林笑了笑，摆了摆手：“不用谢，都是应该的，我当年也是被老师傅带出来的，现在把经验传给你们，也是应该的。你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问我，别不好意思。”
随着退休日期越来越近，李松林开始主动整理自己手中的工作资料。他把重要的文件按照年份分类整理好，在每一份文件上都写上详细的备注，注明文件的用途和注意事项。他还把人事部门的工作流程，从员工入职到离职，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包括每个环节需要注意的细节，比如入职档案审核时要检查哪些材料，离职手续办理时需要哪些签字。他把这些资料整理好后，交给王磊和张萌，笑着说：“这些都是我几十年的经验，现在交给你们了，以后你们工作的时候，就能少犯点错。”
张萌接过资料，眼眶红红的，小声说：“谢谢李师傅，您真好。” 李松林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以前我对你们太严厉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王磊也说：“李师傅，我们知道您是为我们好，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您的期望。”
在他退休的前一天，部门里的同事们为他举办了一场简单的欢送会。办公室里挂满了气球和彩带，桌子上摆放着水果和蛋糕。周明拿着话筒，笑着说：“今天，我们要为我们部门的老功臣李松林师傅举办欢送会。李师傅在公司干了三十年，为公司培养了很多优秀的人才，为人事部门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这里，我代表部门，感谢李师傅这三十年的辛勤付出，祝您退休后生活幸福，身体健康！”
同事们纷纷鼓掌，王磊和张萌一起送上了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 一幅手写的书法作品，上面写着 “德高望重，桃李芬芳”。王磊说：“李师傅，这是我和张萌一起给您准备的礼物，虽然不贵重，但代表了我们的心意，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和指导。” 张萌也说：“李师傅，祝您退休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有空常回来看我们。”
李松林看着眼前的同事们，眼眶有些湿润，他接过礼物，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大家，这三十年，感谢公司对我的培养，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包容。以前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经常对你们发脾气，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以后我虽然退休了，但要是公司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随叫随到，要是你们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也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