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湿、狭窄。
岩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行,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冰冷的积水,深可及踝。污浊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霉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几乎令人窒息。秦瑶搀扶着意识模糊、浑身滚烫的韩沐,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过人的感知和触觉,艰难地向前摸索。
身后追兵的喧嚣和药庐崩塌的闷响,在曲折的岩缝中回荡了几声后,便彻底被无尽的黑暗和死寂吞没。此刻,他们仿佛置身于一条通往地底幽冥的肠道,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彼此压抑的喘息、泥水搅动的细微声响,以及韩沐因痛苦而不时发出的无意识呻吟。
秦瑶的心沉静如冰。她一手紧紧揽住韩沐几乎瘫软的身体,另一只手在前方和侧壁不断摸索,警惕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岔路。那突如其来的爆炸和震动救了他们,但也彻底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这条意外的生路通向何方?是绝境,还是另一重未知的险地?她无从判断,只能向前。
韩沐的状况极差。 肩头被那紫袍老者抓伤的地方传来阵阵灼痛,似乎还带有毒素,正在侵蚀他本就微弱的气血。内伤在强行运力和剧烈颠簸下再次恶化,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绞痛,意识在昏沉与剧痛的清醒间反复挣扎。他只能感觉到秦瑶手臂传来的坚定力量,以及周遭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仿佛正坠向无底深渊。
“坚持住……”秦瑶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寒夜中的一丝微光,锚定了韩沐即将涣散的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时辰,又仿佛只是一瞬。前方的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墨色,而是透出一种深沉的、近乎于黑的暗红。同时,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
岩缝开始变得宽敞起来,脚下也逐渐变成了粗糙的天然岩石地面。秦瑶放缓脚步,更加警惕。她将韩沐轻轻靠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旁,低声道:“在此稍候,我前去探查。”
韩沐虚弱地点头,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周围。借着那极其微弱的暗红光线,他勉强看出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边缘,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岩石,远处隐约可见翻滚的暗红色光芒,以及听到一种低沉的、如同地底巨兽喘息般的“咕噜”声。
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和金属的气息。
秦瑶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数十步,伏在一块巨岩后向下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冰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是一片翻滚着暗红色气泡的岩浆湖,炽热的气流扭曲了空气,湖面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破裂时溅起灼热的浪花。岩浆湖周围,是犬牙交错的黑色岩石平台。更令人心惊的是,湖的对岸,依着岩壁,竟然修建着一些简陋却坚固的石屋和栈道,隐约还能看到几个身影在平台上活动,身上服饰赫然是星陨阁的样式!
这里竟然是星陨阁秘密经营的一处地下据点!看其规模和环境,绝非寻常之地,很可能与炼毒、炼器或其他隐秘勾当有关。
秦瑶迅速退回韩沐身边,语气凝重:“我们误入了一处星陨阁的地下据点,规模不小,且有人员活动。前方是绝路,必须另寻出路,或者……想办法穿过这里。”
韩沐闻言,心凉了半截。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以他现在的状态,如何能再经波折?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溶洞的另一侧通道由远及近传来!
“快!药庐那边出大事了!长老有令,所有地下哨点加强戒备,搜查一切可疑人物!”
“听说有外人闯进来了?真是找死!”
“别废话了,仔细搜!特别是那些废弃的矿道和裂缝!”
秦瑶脸色微变,拉起韩沐,迅速隐入身旁一道更深、更狭窄的岩石裂缝之中,屏住呼吸。
几名星陨阁守卫手持火把,骂骂咧咧地从他们藏身不远处经过,火光照亮了狰狞的岩石,也映出了他们脸上紧张而又凶戾的神情。
待脚步声远去,秦瑶才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搜查很快就会扩展到这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复杂的地形,最终定格在岩浆湖对面,那依壁而建的栈道尽头,似乎有一条向上的狭窄通道,隐约有凉风透入。
“唯一的生路,可能在对岸。”秦瑶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但要过去,必须穿过这片岩浆湖区域,避开守卫的视线。”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韩沐重伤濒死,行动艰难;对方守卫森严,地形开阔险恶。
韩沐看着秦瑶被暗红光芒映照的侧脸,那上面没有绝望,只有如磐石般的冷静和决断。他深吸一口灼热而刺鼻的空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用尽最后力气说道:“秦姑娘……若有机会……你自己走……不必管我……”
秦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一丝极淡的波动,但最终化为更深的坚定。她没有回答,而是撕下自己一截衣襟,蘸了些许积水,仔细擦去韩沐脸上和伤口周围的血污,尽量减少气息外泄。
“跟紧我。”她只说了三个字,语气不容置疑。随后,她仔细观察着对面守卫巡逻的规律和光影的交替,寻找着那一线稍纵即逝的生机。
绝境之中,希望渺茫如星火,但只要未熄,便值得以命相搏。 地火熊熊,映照着两人决绝的身影,更凶险的穿越,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