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黑风岭的薄雾，将夜战留下的血腥气冲淡了几分。
曹三阳站在主石室前，看着女修们互相包扎伤口、清理战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昨夜之前不曾有的东西——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并肩作战后萌生的信任。
陆听雪走到他身边，裙摆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发暗。“鼠潮退得蹊跷，像是被人驱赶，又像是被人召回。”她声音不高，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黑风岭已成众矢之的，单打独斗，终是死路。”
曹三阳沉默点头。昨夜若非小莉预警、王蓉调度、苏眉布阵、阿兰悍战、柳青霜援手，以及陆听雪居中策应，这黑风岭恐怕真已成了鼠群的食粮。他看向不远处正帮阿兰包扎手臂的小莉，那丫头脸色苍白，却动作轻柔坚定。他又看向清点物资的王蓉，看向检查符箓损耗的苏眉，看向默默擦拭长弓的柳青霜，最后目光回到陆听雪睿智沉静的脸上。
这些女子，性格迥异，来历不同，甚至彼此间曾有龃龉。但昨夜，她们将后背交给了彼此。
“你说得对。”曹三阳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提高，“所有人，伤势无碍者，随我来！”
***
黑风岭后山，一处被天然岩壁环抱的隐蔽石台。
晨雾在此地格外浓郁，却被苏眉提前布下的简易幻阵稍稍驱散，形成一片朦胧却不受打扰的空间。当曹三阳踏上石台时，六道身影已静立等候。
小莉细心地将几个蒲团摆放在中央，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勤快；王蓉手持一枚玉简，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似乎在核对什么；阿兰靠在一块岩石上，双刀已归鞘，正用一块粗布细细擦拭刀柄，左臂包扎的布条渗出点点嫣红；苏眉则检查着插在石台边缘的几面阵旗，指尖灵光微闪；陆听雪静立中央，身姿挺拔，仿佛早已是此间核心；而柳青霜独自站在石台边缘，抱臂远眺山下，晨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侧脸清冷如霜。
六女气质各异，却都在晨光中勾勒出坚定的轮廓。
曹三阳走到众人面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看到疲惫，看到伤痕，更看到了一种亟待引导的力量。
“昨夜之前，诸位或为自保，或为机缘，栖身于此，各自为战。”曹三阳开口，声音沉稳，压过了山间的风声，“昨夜之后，我们一同浴血，共渡生死。这黑风岭，已不仅是容身之所，更是我等联手打下的根基！”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铿锵：“今日起，‘暗香阁’于此立阁！我等不求称霸一方，但求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互为脊梁，共寻一线生机！诸位可愿与我同行？”
小莉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清澈的眼眸望着曹三阳，没有丝毫犹豫：“三阳哥，我的命是你和大家救的。我小莉没什么大本事，但愿永随阁主左右，绝无二心！”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清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听雪微微颔首，上前展开手中那卷兽皮地图，上面已用朱笔勾勒出简单的架构：“既立阁，当明职司，定规矩，方能长久。此为我拟定的初步架构，请阁主与诸位姐妹过目。”她言语清晰，条理分明，瞬间将气氛从激昂引向务实。
阿兰将擦刀布塞入怀中，双刀并未出鞘，只是抱拳一礼，声音如金石交击：“我阿兰不懂太多大道理，只知道昨夜若无诸位，我已成鼠群腹中餐。我的刀，以后为暗香阁而挥！阁主所指，便是刀锋所向！”
王蓉指尖在玉简上轻轻一点，接过话头：“陆姐姐所言极是。无规矩不成方圆。资源如何调配，贡献如何核算，赏罚如何分明，皆需立下章程，方能避免内耗，凝聚人心。”她眼神精明，已然进入角色。
苏眉轻笑一声，素手一扬，六道流光精准地飞向曹三阳和其余五女。众人接住，发现是一枚材质温润、刻着奇异符文的白玉符箓。“小玩意，算是我的入阁礼。”苏眉笑道，“此乃‘同心符’，百里之内，注入灵力即可彼此传讯。危急时刻，或能派上用场。”
一直沉默的柳青霜此时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曹三阳脸上：“联盟可以。资源优先权，我需。但我有三不救：不救蠢货，不救叛徒，不救必死之人。我的箭，只留给值得救的人和能赢的仗。”她话语直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却道出了强者生存的冷酷准则。
曹三阳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有计较。他抬手，压下细微的议论声，沉声道：“好！既然诸位信我曹三阳，愿入此阁，那从今日起，暗香阁内，皆为姐妹兄弟，祸福同担，生死与共！各展其长，互不轻慢，便是我们第一条规矩！”
他目光转向陆听雪：“听雪，你心思缜密，洞察全局，这暗香阁的架构，便由你详细道来。”
陆听雪也不推辞，上前一步，兽皮地图悬浮于空，朱笔勾勒的线条散发微光。
“暗香阁初立，暂设四堂一席。”
“**暗羽堂**，主情报探查、信息分析、战略制定。此堂由我暂领堂主。”
“**灵语堂**，主内部沟通、成员心性考核、关系协调。小莉妹妹心思纯净，感知敏锐，可为堂主。”
“**锋刃堂**，主战斗训练、防线构筑、对外征伐。阿兰妹妹勇悍善战，经验丰富，当为堂主。”
“**慧眼堂**，主资源管理、账目核算、风险评估。王蓉姐姐精于计算，洞察人心，此堂非你莫属。”
“**百巧堂**，主符箓炼制、丹药供给、阵法布置。苏眉姐姐技艺超群，巧手百变，此堂需你执掌。”
“至于柳青霜道友，”陆听雪看向边缘的柳青霜，“修为高深，独来独往，可为阁内客卿长老，享资源优先调配之权，平日行动自主，唯在阁内遭遇重大危机时，需出手相助。”
职责分派清晰合理，几乎照顾到每个人的特长。小莉有些无措地看向曹三阳，得到鼓励的眼神后，才用力点头。阿兰和王蓉则坦然受之。苏眉把玩着同心符，笑吟吟应下。柳青霜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既无异议，各堂便需尽快运转。”陆听雪继续说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立阁之初，也需让外界知晓，我暗香阁并非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据我判断，昨夜鼠潮并非天灾，恐是人为。其残留的腐骨花粉，指向东面沼泽方向。”
她话音刚落，柳青霜忽然搭箭引弓，看也不看便向石台外一株古树顶端射去！
“嗡！”
箭矢破空，并非射中什么，而是钉在树杈间。劲气震荡，一只拳头大小、通体暗金色的蜂类妖兽被惊得飞起，振翅欲逃。
“二阶金翅侦查蜂！”苏眉一眼认出。
小莉几乎本能地张口，发出一阵奇特的低频率音波，那蜂群飞行轨迹顿时一乱。
阿兰身影如电，双刀仍未出鞘，只用刀鞘精准地一点一拨，巧妙地将那只晕头转向的金翅蜂拍落在地，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未伤其性命。
苏眉适时弹出一道符箓，灵光化作细网，将落地的侦查蜂牢牢困住。
柳青霜这才缓步走过去，瞥了一眼被困住的蜂，冷然道：“蜂腹沾染的花粉，与昨夜鼠群爪牙上的气味一致，皆来自东面沼泽。看来，已有客人不请自来了。”她的洞察力，让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曹三阳心中暗赞，这分明是陆听雪和柳青霜默契配合的一次立威和实战检验。他沉声道：“看来，暗香阁的首次协同任务，便是这东面沼泽了。听雪，由你调度。”
“是。”陆听雪当仁不让，“阿兰堂主、小莉堂主、柳长老，随我同往探查。苏堂主、王堂主，留守策应，巩固防御。”
片刻后，一支四人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石台，没入通往东面沼泽的山林。小莉凭借逐渐熟练的兽语亲和，引导小队避开几处毒虫巢穴和天然瘴气。阿兰手持双刀，走在最前，眼神锐利。柳青霜身影飘忽，时而消失在前方阴影中，时而出现在侧翼高处。陆听雪则居中策应，通过同心符与各方保持联系。
曹三阳与留守的苏眉、王蓉站在石台高处，通过同心符感知着前方的动静。
约莫一炷香后，陆听雪的声音通过同心符传来：“发现目标，三名黑衣修士，正在沼泽边缘布置阵法，修为最高者炼气六层。阿兰正面佯攻，柳长老左翼狙击持阵盘者，小莉右翼干扰施法。”
指令清晰简洁。
下一刻，曹三阳通过同心符“看”到了一幅画面：阿兰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暴起，刀光直取那名炼气六层的修士，气势惊人，逼得对方匆忙迎战。几乎同时，左侧一道箭矢如同鬼魅般射出，精准地击碎了另一名修士手中正在发光的阵盘！右侧的小莉则发出模仿大型妖兽的怒吼声，音波扩散，让最后一名正在念咒的修士气血翻腾，法术瞬间中断。
“右侧那人袖中藏有毒粉！”曹三阳适时提醒。
阿兰闻声刀势一变，逼得那欲撒毒粉的修士连连后退。三人配合默契，加上曹三阳的远程洞察，不过几个照面，那三名黑衣修士便阵盘被毁，首领受伤，眼见不敌，狼狈地遁入沼泽深处，消失不见。
小队并未深追，迅速检查战场，缴获了一些布阵的材料和那面被击碎的阵盘，便果断撤回。
当四人安全返回石台时，夕阳已将天边染红。
苏眉接过那块碎裂的阵盘，仔细检查片刻，秀眉微蹙：“是‘引妖阵’的残片，而且手法阴邪，确实能吸引并一定程度上驱动低阶妖兽。昨夜鼠潮，八成与此有关。”
首战告捷，虽未全歼敌人，却成功击退探查者，并缴获了证据。石台上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曹三阳看着齐聚的六女，心中豪气顿生。他取出一坛灵酒，置于石台中央，旋即并指如刀，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滴入酒坛之中。
“今日，暗香阁立！我曹三阳在此立誓，必与诸位祸福同担，生死与共！凡暗香阁众，皆为兄弟姐妹，同心同德，秘不外泄！叛阁者，天地共诛！”
声音朗朗，在山谷间回荡。
小莉第二个上前，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指，滴血入坛。紧接着是陆听雪、阿兰、王蓉、苏眉，最后，连柳青霜也默默上前，弹出一滴鲜血。
血酒混成，众人各取一碗，一饮而尽！
就在誓言达成的刹那，曹三阳指间的黑戒微微一热，他心神沉入众妙境，只见境中央那白玉石台光华大盛，六道淡金色的光丝自石台升起，蜿蜒没入虚空，仿佛与冥冥中的某种力量连接起来，一种奇妙的共鸣感在曹三阳与六女之间隐隐生成。
“血誓已成，同心共济。”王蓉放下酒碗，脸色恢复平日的冷静，“然今日虽小胜，却已打草惊蛇。东方沼泽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曹三阳点头，目光掠过众人，看向山下苍茫的林地，语气坚定：“暗香已立，静待风来。从今往后，这黑风岭，便是我们共同的家！”
夜色悄然降临，月光洒满石台。七道身影立于山巅，身后一面简单的梅枝旗帜悄然竖起，在夜风中缓缓飘扬。暗香阁，于此乱世之中，正式登上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