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窗缝钻入,吹动了案上那张纸页。沈知微伸手按住,目光落在“秋猎随行名单”的第一个名字上。
她合上册子,起身走到外间。女官已在候着,低声禀报护卫安排。她只说了一句:“马队换双哨,前后拉长三十步。”
天刚亮,銮驾就出了宫门。旌旗在晨光里展开,禁军列队前行。沈知微登上凤辇,裴砚骑马在侧,两人并行出京。
山路渐陡,林木变密。她靠在帘内,闭眼养神,实则悄然启动心镜系统。前方三名侍卫走过,心中所想皆是巡防路线与换岗时间,无异样。
到了山谷口,她掀帘看了一眼。两侧山势高耸,树影交错。她轻声对身旁女官道:“传令下去,加快过谷,弓手前置。”
话音未落,一支箭破空而来,钉入车辕。
紧接着,喊杀声起。数十黑衣人从岩石后跃出,弓弩齐发。火油袋砸向林边枯草,瞬间燃起大火。
“护驾!”禁军统领大喝,率人冲上前。
裴砚拔剑翻身下马,挡开一记刀锋。他背靠战马,以一敌三,动作凌厉。
沈知微跃下凤辇,躲过飞矢。她盯住一名藏在坡上的弓手,那人正瞄准裴砚后心。她立刻启用系统——
三秒心声响起:“主攻左翼,皇帝必死于此!”
她高喊:“放烟雾弹,封左坡!盾阵压进!”
禁军迅速响应。浓烟升起,遮蔽视线。埋伏者阵脚微乱。
她再启系统,锁定第二名头目。心声浮现:“撤退路在溪底石洞,快走!”
她记下方位,转身对副将低语几句。那人点头,带一队人绕后包抄。
战斗持续半个时辰。残党死伤大半,仅剩几人被围在谷底。
最后一名黑衣人跪地受缚,脸上划满伤痕。他抬头看沈知微一眼,忽然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沫,倒地不动。
“服毒了。”副将蹲下查验。
裴砚收剑入鞘,走到沈知微身边。“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摇头:“是他们太急。”
当晚,营地扎在山谷外开阔地。火堆燃起,尸体抬走。禁军搜查残党藏身处,在一处岩洞铁匣中发现两件东西。
一件是图卷,展开后绘有山脉河流,标注“北疆九峰”。另一件是信,黄绢封口,盖着先帝私印。
裴砚接过信,拆开看了。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白。手指收紧,几乎捏碎信纸。
沈知微走近,接过信看。
上面写着:“裴砚非朕子,血脉有伪,当除之以正宗庙。”
她看完,没说话,将信递还。
裴砚坐在火堆旁,盯着火焰。良久不动。
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眼睛红了,呼吸变重。
半夜,她走进他营帐。
他仍坐在案前,信摊在桌上。烛光映着他脸上的疲惫。
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冷。
“你信我么?”她问。
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挣扎,有痛,也有疑问。
“信。”他说。
声音很轻,但清楚。
她点头,拿过桌上的信,走向烛火。
火苗跳了一下,信角卷起,烧成灰烬。
她站在那里,直到整封信化为黑色碎屑。
第二天清晨,营地开始收拾。禁军押着缴获的物品准备回程。
沈知微站在帐外,看着远处山峦。女官走来,低声汇报清点结果。
“藏宝图已封存,其余物证登记完毕。铁匣内无其他文字。”
她嗯了一声,转身往马车走。
路过裴砚身边时,他伸手拉住她手腕。
“昨晚的事……”
“过去了。”她说。
他松开手。两人一同上马,队伍启程返京。
路上,她想起焚烧前那一瞬。信末落款的笔迹,弯钩收尾的方式很特别。
她见过那种写法。
在士族议事厅的一份旧奏折上。
那人姓王,是王家的老家主。
这个念头她没说出口,只默默记下。
傍晚停歇时,她在帐篷里取出一本旧册子。翻到一页,比对笔迹。
指尖停在一行字上。
同样的转折,同样的力道。
她合上册子,吹灭灯。
次日午后,銮驾抵达行宫。宫门大开,内侍迎出。
沈知微下马时,看见台阶上有片落叶被风吹动。她踩上去,发出轻微响声。
裴砚走在前面,忽然停下。
“今晚在这里住下。”他说,“明日再回宫。”
她点头。
两人分头进入东西偏殿。
夜深,她坐在灯下,手中拿着一枚铜牌。是从残党身上搜出的,刻着一个残缺符号。
她用布擦了擦,看清了全貌。
那是裴昭旧部的标记。
但她记得,这符号曾在三年前一场兵变中出现过。那次,主谋是礼部一位侍郎。
后来那人被贬,销声匿迹。
如今符号再现,背后牵连的恐怕不止一人。
她把铜牌放进匣子,锁好。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禁军。
她起身关窗,却发现对面屋檐下站着一个人影。
是裴砚。
他站在月光里,望着北方天空。
她没有出声,只是看着。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屋檐,走入黑暗。
她回到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名字。
王氏家主、旧侍郎、残党首领、北狄联络人。
然后画了一条线,连向“先帝密信”。
笔尖顿住。
她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外面梆子敲了三更。
她吹灭灯,躺下休息。
黎明前最暗的时候,她突然睁眼。
听见屋顶有动静。
不是风。
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她坐起来,手摸向枕下短刃。
外面守卫毫无察觉。
她轻轻下床,走到门边。
把手刚触到门闩,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
像有人从屋脊跳下。
她屏住呼吸。
门外,一道黑影贴墙而过,直奔东侧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