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呼声还在持续,沈知微站在紫宸殿东阁窗前,听了一会儿。她没有笑,也没有动,只是将手中那份军粮调度的急件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内侍传去兵部。
当天夜里,她召见了谍网女官。
两人在密室中低语半刻,灯火未明。次日清晨,各国使团陆续入城,旌旗列道,礼乐齐奏。万邦来朝,大周京都不禁戒严三日,百姓沿街围观,却不得近皇城一步。
沈知微着皇后礼服,发间依旧只簪一支白玉簪。她随裴砚一同登临太极殿主座,下方百官分立,诸国正使按序排列,气氛庄重肃穆。
朝贺开始,各国献礼依次进行。沈知微端坐不动,目光平静扫过全场。她在等一个信号。
当北狄副使率随从上前时,她闭眼。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衣角浸毒,触肤即发,待近皇后时动手。
她睁开眼,神色未变。
那副使低头行礼,双臂张开作敬拜状,脚步缓缓向前。就在他距离御阶仅剩三步之际,左手微微抬动,袖口轻抖。
沈知微不动声色,右手在袖中轻轻一扣。
殿侧暗门无声开启,谍网女官悄然现身于廊柱之后,向两侧侍卫递出眼神。
北狄副使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突然身体一僵,手臂浮现红斑,随即倒地抽搐,口吐白沫。他身后的二十九名随从,也在短短几息内接连倒下,症状相同,皆是皮肤泛红、呼吸急促。
殿内顿时骚动。
有使臣惊退数步,也有武将欲拔刀上前。裴砚眉峰一沉,手已按上腰间佩剑。
沈知微却缓缓起身,声音清冷:“诸位不必惊慌,刺客已现形。”
众人静了下来。
她走下凤座,步伐不疾不徐,停在那名北狄副使面前。对方尚存意识,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你们带来的不是诚意,”她说,“是毒。”
她抬手,一名女探捧上托盘,里面整齐摆放着三十件替换下来的衣摆布料。另一名太医当场取药水滴落其上,布料瞬间由白转黑。
“此为‘赤鳞粉’,遇热则融,沾肤即引发剧痛、昏厥,严重者心脉断裂。”太医低声禀报,“若非及时阻断接触,后果不堪设想。”
沈知微看向北狄正使:“贵使团随从携带违禁毒物,意图行刺帝后,该如何解释?”
那正使脸色铁青,急忙跪地叩首:“陛下明鉴!我等不知情!这些人并非我国正式随员,只是临时雇用的护卫!定是被人调包混入队伍!”
“调包?”沈知微冷笑,“三十人,全部来自不同国家使团,却在同一时辰发作同一症状,你说是巧合?”
她挥手,谍网女官呈上一份名单。
“这三十人,七日前便已潜入京城。其中十二人曾出现在前朝余党据点,八人与北狄死士有过交易记录,其余皆使用伪造身份文书。他们不是护卫,是刺客。”
她将名单递向裴砚。
裴砚接过,只看了一眼,便掷于地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他声音低沉,“假借各国使团之名,混入刺客,一旦得手,大周与诸国必将反目成仇。幕后之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殿中一片死寂。
沈知微环视四周:“本宫昨夜下令彻查所有入境人员名录与行李清单,凡有异常者,一律留档比对。你们带来的每一件礼物、每一个人,都在我们掌握之中。”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一名西戎使臣身上:“你的人,在进宫前换过鞋袜。为什么?”
那使臣浑身一颤,扑通跪倒:“娘娘饶命!小人只是受人贿赂,藏了一封密信在靴底……并未参与刺杀!”
“密信现在何处?”她问。
“已被截下。”谍网女官低声回应,“内容涉及裴昭残部联络路线,以及下一步刺杀计划。”
沈知微回到凤座,坐下。
“今日之事,不是意外。”她看着满殿使臣,“有人想让大周在万邦面前蒙羞,想挑起战乱,想看我们自相残杀。”
她站起身,一字一句道:“但你们看清楚了——我们早有准备。诚心来贺者,我以礼待之;挟刃而来者,我以铁回应。”
话音落下,殿外传来整齐脚步声。
三十名刺客被押解而出,双手反绑,脸上再无伪装神情,个个面露凶光。
“他们以为能悄无声息靠近帝后,”沈知微说,“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衣服早在三天前就被调换。真正让他们中毒的,是他们自己涂上的毒粉。”
她看向那些仍倒在地的刺客:“你们计划得很周全。只错了一件事——不该低估大周的情报。”
北狄正使颤抖着再次叩首:“大周天威,不可冒犯!我等回国后必严查随行人员,绝不再犯!”
西戎、南诏、高丽等国使臣纷纷离席跪拜,齐声道:“大周天威,不可冒犯!”
裴砚站起身,看向沈知微。
她点头。
他朗声道:“此次刺杀阴谋,由刑部会同谍网司彻查到底。凡涉案之人,无论国籍,一律按律处置。另,即日起加强使团入境审查,凡携带违禁品者,驱逐出境,十年内不得再来。”
沈知微坐回凤座,指尖轻轻敲了敲扶手。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些刺客背后一定还有人。
而那份被截下的密信,提到了一个名字——沈翊。
她的父亲。
也是沈家现任家主。
她记得,昨夜谍网女官曾低声说:“虎符调动记录有异,最近三个月,有两批军械流向北方边境,签批人是沈翊。”
当时她没说话。
现在她也不打算立刻揭穿。
她只是将那份密信副本收进袖中,目光沉静地望着殿外。
阳光照进太极殿,洒在空荡的御道上。
三十名刺客被拖走时,其中一人突然扭头,死死盯着她。
他的嘴唇动了动。
沈知微闭眼。
心镜系统再次启动。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裴昭没死,他在等你回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