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落锁的钟声还在耳边回荡,沈知微转身便走。她没有回寝殿,也没有去太极殿,而是直接出了宫城西门。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等在巷口。她上了车,帘子放下,车轮碾过石板路,向城南而去。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一家医馆门前。这是她亲自督办的惠民医馆,三天前刚挂牌开诊,专为贫苦百姓免费看病抓药。可眼下门口冷清,只有几个衣衫破旧的老者蹲在屋檐下,不敢进门。
一名身穿素色医袍的女子快步迎出来,是女医正林氏。她压低声音:“娘娘,今日只来了十七人,多数是来看热闹的。街上传言很多,说咱们的药是陈年烂草,吃了要出人命。”
沈知微点头,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几家药铺门口站着伙计,一边嗑瓜子一边朝这边张望,眼神里带着冷笑。
她没说话,顺着街慢慢走。走到一家叫“济仁堂”的大药铺时,忽然停下。铺子后院有黑烟升起,两个伙计正在墙角烧一堆东西。她走近几步,看见灰烬里露出半截发黑的药材根须。
她闭了闭眼,心中默念:读心。
三秒后,脑中响起冰冷的声音——
【这批霉药混进官医馆,他们一文不花就得背黑锅!】
她睁开眼,脸上没有表情,转身离开。
回到医馆,她对林氏说:“调出最近三日所有药材入库单,我要看每一笔记录。”
林氏应声去办。
沈知微坐在堂中,翻看账册。不到一炷香时间,林氏匆匆回来:“娘娘,昨儿送来的当归和黄芪批次不对。仓库里那批颜色暗沉,气味发苦,根本不是正规药材。”
“送去验了吗?”
“已经煎了一剂,汤色浑浊,还浮着白沫。我敢断定,这批药至少存放了五年以上,有些已经霉变。”
沈知微合上账本:“查是从哪家送来的。”
“是‘济仁堂’。”
她站起身:“你现在就带人封库,把所有药材重新查验。另外,准备我的令牌,我要查封二十家药铺。”
林氏一惊:“这么多?”
“凡是这三天内给医馆供过药的,全查。重点盯着‘济仁堂’,别让他们有机会销毁证据。”
林氏领命而去。
沈知微换了一身普通妇人打扮,再次出门。她绕到医馆对面的茶摊坐下,要了一碗粗茶。
没过多久,几个泼皮模样的男人凑到医馆门口,大声嚷嚷。
“听说了吗?昨天有个老汉吃了这里的药,半夜吐血死了!”
“官办的医馆就是骗人的!免费的东西能好吗?”
“咱们得拦着乡亲们,别让他们上当!”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病。
沈知微不动声色,靠近其中一个嗓门最大的泼皮,低头喝茶,心中默念:读心。
三秒后——
【只要闹够半个时辰,就能拿十两银子走人……那药商说绝不会牵连我们】
她收回目光,悄然离开。
半个时辰后,林氏带人押着两名采办小吏进了衙门。沈知微已在公堂等候。
又过了片刻,差役将“济仁堂”的掌柜和东家一起带到。
那东家是个胖子,穿着绸缎长衫,满脸怒气:“你们凭什么封我药铺?我可是有官府行帖的正经商户!”
沈知微看着他,开口:“你叫赵德昌,祖籍南阳,十年前靠贿赂地方官取得药材专营资格。三年前因贩卖劣药被罚过款,但未记入档。我说得对吗?”
赵德昌脸色一变:“你……你胡说!”
沈知微不理他,转向差役:“把东西呈上来。”
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包发黑的药材,还有从火堆里抢出来的残渣样本。
另一份是账本,上面清楚写着:“劣等当归三十斤,售予官医馆,每斤三倍利。”
最后是两名小吏的画押供词,承认收到赵德昌贿赂,故意调换正品药材。
赵德昌浑身发抖:“这……这不是我写的!”
“那你解释一下,”沈知微问,“为什么你的账本能对上医馆的收货时间?为什么你昨晚急着烧药?为什么你花钱雇人在门口造谣?”
赵德昌张口结舌。
“你不用回答。”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你在想,只要咬死不认,最多罚点钱。你在想,背后有人撑腰,没人敢动你。你还以为,穷人的命不值钱,死几个也没人在乎。”
赵德昌猛地抬头,额上冒出冷汗。
“可你错了。”沈知微站起身,“从今天起,谁再敢往救命的药里动手脚,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赵德昌终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知罪!小人该死!求娘娘开恩!”
判令很快下来:所有资产没收,终身禁止经营药材生意,押入大牢候审。
消息传开,百姓围在医馆外,争着要进去看病。
有人高喊:“这才是真为我们好的官啊!”
一个老妇拉着林氏的手哭着说:“我孙子发烧三天了,一直不敢来,现在我能放心了。”
沈知微站在台阶上,看着人群涌入医馆。
林氏走过来,低声说:“刚才查到,赵德昌背后有人。他在城北有个宅子,常有官员模样的人出入。”
沈知微点头:“先记下名字,别打草惊蛇。”
她转身走向马车。
车帘掀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医馆的牌匾。阳光照在“惠民医馆”四个字上,清晰明亮。
马车启动,驶向宫城方向。
途中经过一条窄巷,车夫忽然勒住马。
前方有几个人抬着担架匆匆走过,担架上盖着白布,边缘渗出暗红痕迹。
沈知微掀开车帘一角。
其中一人侧脸闪过,袖口绣着一朵细小的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