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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中文 >  东宫引 >   第157章 靠山

东宫·承乾殿。

时近黄昏,鎏金般的夕照透过承乾殿高阔的雕花木窗,斜斜地铺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墨香与新漆、锦缎混合的、属于大婚筹备尾声的独特气息。

殿内,原本庄重肃穆的政务主厅,此刻正进行着最后的装点。

巨大的双喜字窗花在窗棂上折射着霞光,朱漆廊柱间垂挂着鲜艳的红绸,尚未悬挂的琉璃宫灯精巧地堆放在殿角,等待升上穹顶。

几名内侍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盆名贵的珊瑚盆景摆放在御案两侧,一切都显得华丽而喜庆,静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大典礼。

殿中央的书案前,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姜晏珩正合上手中的《尚书》卷册。

他今日身着常服,深青色云纹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眉宇间既有文臣的清隽,又隐隐透出统兵之将的沉稳。

案几对面的太子李承鄞,亦是常服打扮,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下课前惯有的轻松,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殿内华丽的布置吸引。

“殿下,”姜晏珩的声音清朗,结束了今日的经义讲读,“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今日所讲,望殿下深体其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乃国祚根基。”

李承鄞收回目光,正色点头:“少保大人所言极是,孤谨记于心。

气氛因课业的结束而自然地松弛下来。姜晏珩的目光也掠过殿内忙碌布置的场景,最终落在那些鲜艳夺目的红绸上。

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兄长特有的、既宠溺又无奈的笑意,看向对面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妹夫的好友兼储君。

“啧,”

姜晏珩放下书卷,身体微微后靠,姿态随意了许多,用下巴点了点殿内华丽的布置,“看这阵仗,承乾殿都快成锦绣堆了。李承鄞,你这东宫大婚的排场,怕是连皇祖母当年都未必及得上。”

李承鄞闻言也笑了,随手整理着案上的书卷,语气同样轻松:“少保大人这是羡慕了?要不孤替你向父皇请旨,也给你来这么一回?让镇国公府喜上加喜?”

“免了免了,”

姜晏珩摆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我可消受不起。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认真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前倾,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叩了叩,“李承鄞,说正经的。”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朋友间推心置腹的意味,目光直视着太子:“保宁那丫头,你是知道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自家人才有的熟稔,“从小被家里惯着,尤其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难免就养得骄纵了些,性子直,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有时候说话做事可能不那么周全,甚至……有点小霸道。”

姜晏珩看着李承鄞,眼神里是兄长对妹妹未来生活的关切:“日后你们朝夕相处,若她有什么使小性子、不讲理的时候,”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叮嘱,“你多让着她些,哄着些。莫要跟她较真,更莫要让她心里受委屈。”

他拿起案上那柄象征师道的戒尺,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笑意加深,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要是敢让她掉一滴眼泪,或者让她觉得在这东宫过得不痛快……”

姜晏珩扬了扬戒尺,虽无半分杀气,但那姿态和话语里的分量却清晰无比:“李承鄞,我这个做兄长的,第一个就饶不了你。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管什么君臣之礼,少保的戒尺敲不了太子,兵部尚书手里的军棍,敲打敲打自家妹夫,替妹妹讨个公道,想来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能理解的吧?”

李承鄞听着他这半真半假的“警告”,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大笑起来,眉眼间全是了然和暖意。

他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姜晏珩身边,亲昵地拍了拍这位既是老师又是大舅兄的肩膀。

“少保大人,哦不,现在该叫大舅兄了,

李承鄞笑意盈盈,语气真诚又带着几分打趣,“你这护妹心切的样子,孤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放心吧!保宁是什么性子,孤岂会不知?她那份鲜活明亮,正是孤珍视的。骄纵些又如何?孤娶的是妻子,又不是供着尊泥菩萨。她只管做她自己便是,有孤在,这东宫之内,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看着姜晏珩手中的戒尺,故意缩了缩脖子,笑道:“至于那军棍…大舅兄还是留着教训你麾下的将军们吧。孤这里,保证只有蜜糖,没有棍棒。若真有那天惹恼了保宁,不用你动手,孤自己先去慈宁宫外跪着请罪,成不成?”

姜晏珩看着李承鄞眼中真挚的笑意和承诺,终于放下心来,将戒尺随手丢回案上,也站起身,笑着捶了李承鄞肩膀一下:“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记住你今天的话!行了,天色不早,臣告退,殿下也早些歇息,大婚在即,可别累着了。”

他起身告辞,李承鄞亲自送至承乾殿门口。

他刚一出门就看见东宫内视线所及之处,回廊朱栏系满了鲜艳的红绸结,一串串精巧的琉璃宫灯已次第点亮,在渐沉的暮色中晕染开温暖而华贵的光晕。

宫人们步履轻快,捧着最后一批用于装饰的鲜花、彩绦,穿梭于殿宇之间,脸上也带着与有荣焉的笑意。

空气中弥漫着新漆、绸缎、名贵木料混合着淡淡花香的独特气息,姜晏珩沿着熟悉的宫道缓步而行,整个皇宫,仿佛被浸染在一片由内而外、层层扩散的红色海洋之中。

不仅仅是东宫,各高位嫔妃的宫苑也纷纷妆点起来。飞檐翘角下悬挂着象征吉祥如意的红灯笼,宫门廊柱间缠绕着崭新的红绸。

国泰民安,姜晏珩的目光扫过那些宫灯红绸,心中了然:若非自己刚打的那场大胜仗,缴获充盈了国库和内帑,宫中上下要操办如此奢华盛典,恐怕也得掂量几分。

银钱宽裕,连带着高位嫔妃们也有了体面和兴致去锦上添花。

行至太和殿附近,那即将举行大婚典礼的核心所在,更是气象万千!通往太和殿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漫长御道丹陛之上,一条宽大、厚重、色泽如凝固火焰般的红地毯,从殿门之外,如同一条赤色的河流,笔直地向上延伸,直至殿内深处那金光璀璨的御座之下。

再望向太和殿本体,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梁柱、门窗,用龙凤呈祥、麒麟送子等吉祥图案的红色窗花、彩绸所覆盖。

远远望去,太和殿在夕阳的余晖与初上的灯火映照下,金碧辉煌,红霞漫天。姜晏珩负手而行,步履沉稳。他走过一道道同样被红绸宫灯装点、戒备森严的宫门感受着脚下平整御道传递来的坚实。

宫墙内外,巡逻的侍卫铠甲鲜明,精神抖擞;往来奔走的太监宫女,脸上都带着与这盛典相匹配的郑重与喜气。

身前,是逐渐华灯初上的帝都。远处坊市间,隐隐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和人群的喧闹,虽不及皇宫的规制森严、华美绝伦,却也洋溢着一种发自民间的、朴素的欢腾。

晚风带着初春的微暖拂过面颊,姜晏珩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宫阙檀香与市井烟火气的空气,胸中感慨万千。

暮色四合,姜晏珩踏着满城渐起的灯火回到镇国公府。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姜保宁的闺阁小院。远远地,便见窗棂透出格外明亮温暖的光晕,隐约有人声细语传来。

他示意门外的侍女噤声,自己悄然推开了房门。

室内烛火通明,数盏琉璃宫灯将一切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房间中央,姜保宁正亭亭玉立。她身上那袭嫁衣,正是尚服局倾尽心力之作,其华美震撼,远非言语所能尽述。

嫁衣的款式是端庄大气的宫廷制式,宽袍广袖,衣襟、袖口、裙裾边缘,皆以金线盘绕出繁复精美的百鸟朝凤纹样,姿态尊贵雍容,百鸟环绕其侧,翎羽毕现,栩栩如生。

此刻,两位尚服局的女官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一条长长的、与嫁衣同色的正红色披帛。

她戴上了凤冠,珍珠流苏如帘般垂落,在她光洁的额前与颊边轻轻摇曳。

冠顶正中,展翅欲飞的金凤傲然而立,口中衔下的珠串恰好垂于眉心,姜保宁微微仰着头,扶着凤冠,方便女官整理披帛。她面上并无寻常待嫁女儿那种显而易见的娇羞或狂喜,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清冷。

“这也太重了些。

尚服局的女官也温言宽慰道:“太子妃娘娘,这凤冠是隆恩与圣眷所系,您且放宽心,往后这圣眷日隆,这般分量的头冠只会愈发多起来,说不定还要更显厚重些,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得的福分,往后呀,等殿下承了大统,您便是咱们澧朝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了,到那时这般贵重的物件只会更多。

姜保宁蹙眉:“慎言。

女官:“是是是!大婚之后,殿下定会把您放在心尖上疼爱的。您别怕这头冠重,贵重东西哪有轻省的?再说了,这般大且华丽的头冠,也只在祭祀、朝会这些大场面才用,平日里您尽可按自己的心意插戴,簪些珠花、玉钗,轻便又好看呢。

姜晏珩站在门口盯着姜保宁看了许久,也听着他们的对话。

长久的注视让姜保宁发现了他:“哥哥?” 她眼波微转,看到了门口伫立的身影。

两位忙碌的女官闻声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转身,恭敬地屈膝行礼:“奴婢参见尚书大人,大人安好。”

“起来吧。”

姜晏珩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迈步走进室内,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在妹妹身上。

眼前的景象,比他征战沙场时见过的任何一幅胜利画卷都要让他心潮澎湃,却也更加百感交集。

母亲早逝,自己常年戍边,他几乎是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从蹒跚学步长成如今这般风华绝代。

他们之间,是比寻常兄妹更深厚的羁绊,是彼此在这偌大世间最亲近的依靠。

多少次九死一生,血染战袍,支撑他杀出重围的念头里,总有“保宁还在等我回家”。

如今,他终于活着回来了,活着看到了她穿上这世间女子所能企及的最华美嫁衣的模样。

这份欣慰和满足,如同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冲散了所有疲惫。他的妹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然而,喜悦之下,是更深沉的不舍与忧虑。她即将踏入那天下最尊贵也最复杂的牢笼——东宫,乃至未来的深宫。

她从小在太后的羽翼下长大,任何风浪都有太后为她挡在前面,被保护得几乎不染尘埃。

可宫廷里的刀光剑影,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李承鄞此刻或许真心,但帝王之路何其艰难险阻,人心又岂能亘古不变?

他怕她骄纵的性子无意中得罪人,怕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怕她受了委屈却无人可诉,怕她……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过得不快乐。

“保宁,” 姜晏珩走到近前,声音放得更柔,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盛装的模样,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心底,“喜欢吗?”

姜保宁抬起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看着兄长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丝难以隐藏的担忧,嘴角轻轻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清浅,如同月光下的水波,带着她特有的疏离与通透。

“宫廷御制,自然是好的。”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

姜晏珩心头微微一涩,却也更明白了几分她的心思。

“好,” 他沉声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等试好衣服,到我房里来。”

说完,姜晏珩不再停留,转身走了出去,将满室的华彩与那身着嫁衣、宛如神女的妹妹留在了身后。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姜晏珩放下手中擦拭佩剑的软布,沉声道:“进来。”

姜保宁推门而入,已换下了那身华美到令人窒息的嫁衣和沉重的凤冠,只着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襦裙,乌发松松挽起,簪了一支素净的玉簪。

洗尽铅华,倒显出几分平日少见的温婉沉静。

“坐。”姜晏珩指了指书案对面的圈椅,目光落在妹妹脸上,仿佛想从那平静的眉宇间,窥探出几分试嫁衣时未曾显露的心绪。

姜保宁依言坐下,接过兄长亲手斟的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微澜。

“哥哥特意叫我过来,可是还有训示?”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过于沉凝的离别氛围。

姜晏珩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眼前这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时光飞逝的感慨:“没什么训示。只是看着你穿上那身嫁衣,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我的保宁,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

姜保宁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传来瓷器的温润触感。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角却努力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昨日还是那个追在你身后讨糖吃的小丫头似的。”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

姜晏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顿了顿,似乎想驱散那点伤感,转而聊起了家常:“今日在宫里,太子殿下课业倒是精进了不少,还问起你宫中礼仪学得如何。尚服局的女官可还尽心?那披帛加上去,可还合你心意?府里给你备的添妆,几位叔母都用了心思,尤其是那匣子东珠,成色极好……”

姜保宁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两声“女官很仔细,披帛很好,东珠我看到了”。

这些都是琐碎的温暖,是家族给予她的支撑,也是兄长笨拙地想要转移她注意力的方式。她知道,他真正想说的,远不止这些。

果然,姜晏珩的话锋在几句家常后,自然而然地沉了下去,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姜保宁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静谧的书房里:

“宁儿,”他唤着她的小名,这是只有最亲近、最私密时刻才会流露的称呼,“你要记住,无论你嫁去哪里,无论你身份如何尊贵,哥哥的心,永远跟你连在一处。”

姜保宁的心猛地一颤,抬眼对上兄长那双饱经风霜却此刻盛满温柔与决绝的眼眸。

“你是我姜晏珩唯一的妹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所以,嫁入东宫,不必惶恐,不必委屈自己。若李承鄞敢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你不必忍让,不必顾忌什么君臣之礼、太子颜面,你只需记着,哥哥在。”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指节微微泛白,“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天大的事,有哥哥给你顶着!我拼上这满身军功,拼上这兵部尚书的乌纱帽,也定要给你撑腰!为你讨个公道。”

他眼底泛起湿润。她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带着点哭腔又带着点笑意,嗔怪道:“哥哥这话……算不算是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小没良心的!”

姜晏珩被她这反应气笑了,紧绷的神情也松动了些,伸手作势要敲她额头,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带着无限宠溺地虚点了一下,“敢调侃你哥哥了?我这叫护短!天经地义!”

书房内的气氛因这小小的插曲而轻松了些许。

然而,轻松只是短暂的。姜晏珩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烛火,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落在了遥远的过去。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化作一种深沉的怀念与难以言喻的遗憾。

“可惜……”

他低低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怅惘,“可惜母亲看不到你今日穿嫁衣的模样,看不到你大婚的盛况。”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象那画面,语气变得温柔而感伤,“若母亲得见,定是既开心又生气。开心的是她的掌上明珠觅得良人,风光大嫁;生气的,大概是她最心爱的小女儿,终究还是要离开家,嫁作他人妇了。”

“母亲……”

姜保宁喃喃道,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冰冷牌位上的刻痕,是画像上模糊而遥远的容颜,是兄姐口中零碎的片段。

自她呱呱坠地,便从未见过母亲温热的笑容,感受过母亲温暖的怀抱。

那份源自生命本源的缺失,是她心底深处一道永远无法填补的沟壑。

她低着头,咬着下唇:“我没见过。

此刻被兄长提起,那份深埋的孺慕与遗憾瞬间翻涌上来,化作眼底清晰的湿意和一丝茫然,“哥哥,母亲……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晏珩沉默了。母亲去世时,他不过五岁稚龄,记忆早已被漫长的岁月冲刷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最鲜明、最深刻的碎片。

他努力地回想着,眼神变得悠远。

“她……是个不同寻常的人。”

姜晏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对遥远记忆的梳理,“闺阁里要求女子会的那些东西——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她其实都会,而且做得很好。

“只是……她骨子里大概是不喜欢的,或者说,是不甘于只做这些的。”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些模糊却生动的画面:“她喜欢骑马。不是那种在自家花园里慢悠悠地溜达,而是像男子一样,纵马扬鞭,肆意张扬。我记得有一次,她穿着火红的骑装,策马跑过城郊的猎场,风扬起她的长发和衣袂,那笑声……爽朗又畅快,连阳光都好像更亮了几分。父亲那时总是一脸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

姜晏珩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怀念的笑意,随即又染上几分感慨:“她性子也烈,受不得半点委屈。若是谁惹了她不快,她可不会默默垂泪或者隐忍不发。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府里一位管事嬷嬷仗着是祖母身边旧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怠慢了母亲院里的人。母亲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就冲进了慈宁宫,跪在皇祖母面前,把委屈原原本本一说,眼泪珠子掉得那叫一个快……”

说到此处,姜晏珩眼中带着笑意看向姜保宁:“结果你猜怎么着?皇祖母最疼母亲了,当即就沉了脸。没过半个时辰,那管事嬷嬷就被撵出府去了,连带着祖母都派人来安抚母亲。从此府里上下,再没人敢怠慢她分毫。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有委屈绝不憋着,有气当场就要出,活得痛快又恣意。”

姜保宁静静地听着,想象着那个在兄长模糊记忆中鲜衣怒马、敢爱敢恨的女子。

渐渐地,她眼中的湿意被一种奇异的光芒所取代,那是一种找到了血脉共鸣的恍然与亲切。

她抬起头,看着兄长,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清亮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与画像上女子隐约相似的神采:“原来如此……那我这骄纵的性子,倒真是像极了母亲。看来是血脉里的东西,想改也改不掉了。”

这笑容和话语,让姜晏珩心头一暖,仿佛透过妹妹看到了母亲年轻时的影子。

他伸出手,隔着书案,轻轻拂去姜保宁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笨拙却充满怜惜。

“宁儿,”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哥哥不奢望你成为多么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也不指望你事事循规蹈矩。哥哥只希望一件事,你要过得好。”

他直视着妹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嫁入东宫,你首先是姜保宁,其次才是太子妃。李承鄞待你好,你便与他好好过。若将来若将来有朝一日,你觉得倦了,累了,或者……”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在这个时代几乎惊世骇俗的话语,“或者你不想生孩子,那就不生。”

姜保宁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兄长。生育子嗣,尤其是为太子、为未来的帝王生育继承人,这几乎是皇家媳妇不可推卸的责任与枷锁。

姜晏珩的眼神坚定而坦荡,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生孩子太辛苦,也太危险。母亲当年就是因为生你……才……”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那沉痛的回忆如同巨石压在心头。

母亲的早逝,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作为兄长对妹妹最深切、最私心的担忧。他不要他的妹妹重蹈覆辙。

“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和快活更重要!你只需为自己而活。东宫的压力,皇家的期许,那些统统不该成为你的枷锁!若有人敢因此为难你,哥哥替你挡着!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

这石破天惊的承诺,如同汹涌的暖流瞬间击溃了姜保宁所有的心防。巨大的感动和酸楚汹涌而至,让她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猛地站起身,绕过书案,像小时候无数次寻求庇护那样,扑进了兄长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坚实如山的身体。

脸颊埋在他带着淡淡皂角与皮革气息的衣襟上,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哥,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会为自己而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姜晏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微微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将妹妹紧紧环住,他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纵容:“好,宁儿你说。只要哥哥能做到,天上的星星也给你摘下来。”

姜保宁从他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异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哥哥,你现在位极人臣,是兵部尚书,是太子少保,手握重权,深得陛下信重。以后……以后尽量别再出征了,好不好?”

她纤细的手指,带着微凉的颤抖,隔着衣料,轻轻抚上姜晏珩宽阔却布满伤痕的胸膛、臂膀。

那些地方,曾经被刀枪剑戟撕裂过,被箭矢穿透而过,留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狰狞可怖的疤痕。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深深的恐惧和后怕,“你看看你身上的这些伤一道,两道十道、多到触目惊心!”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一颗滚烫的泪珠,如同碎裂的珍珠,重重地砸落在姜晏珩的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几乎烫伤了他的皮肤。“哥,我真的好怕……怕哪一次你再出征,就……就……”

这滚烫的泪,这充满恐惧的控诉,这源自血脉深处的担忧,像一把最温柔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姜晏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征战沙场多年,面对过尸山血海,经历过九死一生,从未惧怕过什么。

他忽略了,他的每一次出征,带给妹妹的是怎样日夜悬心的煎熬。

“傻宁宁……”

姜晏珩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抬起大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无比轻柔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妹妹脸上纵横的泪水。

他拍着她的背,像哄着幼时受了惊吓的她,笨拙而坚定地安抚着:“好,好,哥哥答应你,答应你!只要不是国难当头,万不得已,哥哥尽量不再亲赴前线。哥哥就在这京城里,守着你,做你最坚实的靠山。好不好?不哭了,我的宁宁……”

他捧起妹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眼神深邃如同夜空,里面盛满了郑重与承诺:“宁宁,你记住,你是我姜晏珩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父亲心系家国,却对我们兄妹疏于照拂,甚至有些愚昧固执。至于云姨娘……”

提到那个看似温婉贤淑的继母,姜晏珩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寒光,“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心思,哥哥心里有数。这镇国公府,真正与你我心连心的,只有我们兄妹二人。”

他握住姜保宁微凉的手,那常年握剑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不容置疑的信念:“所以,宁宁,你更要好好的!更要记住哥哥的话!无论何时何地,哥哥的军功,哥哥在朝堂的地位,就是你的底气!不需要你委曲求全,不需要你步步惊心。你只管昂首挺胸地做你自己,天塌下来,有哥哥顶着!”

姜保宁感受着兄长掌心传来的力量和温暖,那滚烫的泪水渐渐止住。

她用力地回握住兄长的手,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坚定与守护的意志。

她看着兄长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回应:“哥哥所言,字字句句,保宁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哥哥亦是。哥哥的安危,哥哥的康健,同样是保宁在这世间最大的牵挂与底气。我们兄妹,互为倚仗,互为底气。”

“好。

姜晏珩眼中光芒大盛,那是欣慰,是释然,更是血脉相连的骄傲。

他朗声应道,将妹妹的手握得更紧。

这一刻,他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也是彼此最坚实的堡垒。未来的路或许荆棘密布,风云诡谲,但他们知道,只要回头,对方永远都在。这份无声的誓言,比任何婚约都更牢固,比任何冠冕都更沉重,也更温暖。

它沉甸甸地落在彼此的心头,成为支撑他们面对未知风雨的,最深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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