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夜晚，灯火璀璨，掩盖着无数隐秘的交易与蠢动的野心。在城中一家顶级会员制酒吧的私密包间里，顾司明正悠然自得地品着威士忌，听着手下人的进一步汇报，阴柔的脸上满是算计得逞的愉悦。
“顾总，按照您的吩咐，消息已经不经意地透给了林白雪的经纪人。那边反应很热烈，听说林白雪当场砸了一套限量版茶具，之后立刻联系了几家关系密切的营销号和水军头子。”手下恭敬地汇报着，语气带着一丝谄媚。
“很好。”顾司明晃动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又危险的光泽，“让她去闹。她越是歇斯底里，越是能吸引我那位好哥哥的注意力，替我们分担火力。”他抿了一口酒，感受着辛辣液体滑过喉咙的快意，“我们的人呢？查到什么了？”
“关于那个孩子，苏小天，”手下压低声音，“我们在法国的线人反馈，他当年的出生记录被保护得极其严密，涉及一家隐私保护级别极高的私立医院，直接调取原始档案难度很大，容易打草惊蛇。不过，我们通过交叉比对苏卿卿那段时间的活动轨迹和医疗消费记录，基本可以锁定范围。目前正在尝试从当时可能接触过的医护人员侧面入手，但这需要时间。”
顾司明皱了皱眉，显然对进度不太满意，但他也知道，顾怀章和陆子琛都不是省油的灯，能把痕迹清理得这么干净也在意料之中。
“血型呢？或者其他容易获取的生物信息？”他追问。
“暂时还没有找到机会。那孩子出入的场所安保都很严，尤其是儿童中心升级后，几乎无从下手。不过……”手下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兴奋，“我们查到另一个有意思的信息。苏卿卿在回国前，曾以q的名义，与欧洲一个颇负盛名但行事低调的古老家族基金会，有过几次秘密接触。那个基金会，以支持独立艺术家和进行某些……嗯，不太方便公开的医学研究而闻名。”
“医学研究？”顾司明坐直了身体，眼中精光一闪，“具体是哪方面的？”
“目前还不确定，对方口风很紧。但结合时间点，是在她怀孕中后期以及孩子出生后不久……”手下的话留有余地，引人遐思。
顾司明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带着一丝狰狞的意味。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一个神秘的基金会……这中间可以做的文章太多了。
“继续查！不惜代价，也要挖出这个基金会和她们母子之间的关联！”顾司明兴奋地指示，“同时，把我们目前掌握的这些线索，巧妙地包装一下，找个可靠的渠道，慢慢放出去。不用指名道姓，但要让人产生合理的联想’l。”
他要的，不是一击必杀，而是慢慢渗透，用流言和猜疑，腐蚀顾怀章和苏卿卿本就脆弱的关系，甚至在公众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明白！”手下心领神会。
与此同时，寰宇科技顶层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
顾怀章面前摆放着更多的调查报告，内容比之前详细了许多，但核心信息依旧被一层迷雾笼罩。关于苏卿卿和那个基金会接触的记录，他的人也查到了蛛丝马迹，但同样受阻于对方的保密机制。
“这个晨曦基金会……”顾怀章指尖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查清楚它的背景和主要资助方向。”
“已经在查了，顾总。”李峰回答，“初步看来，这个基金会历史悠长，在欧洲上层社会人脉很广，名声不错，主要资助艺术和前沿科技领域。但确实有传闻涉及一些边缘的基因和生命科学研究，具体情况外界难以知晓。”
基因研究？生命科学？
顾怀章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卿卿会和他们接触？是因为小天？小天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慌了神。五年的缺席，让他对孩子的健康状况一无所知。那种可能存在的、未知的风险，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必须知道答案！
“加快速度！我要知道她和这个基金会所有的往来细节，以及……小天的全面健康报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李峰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顾总，还有一件事。我们监测到，关于q女士和小少爷的一些……带有引导性的模糊信息，开始在某些小范围的网络社群和私人聊天中流传。内容主要暗示小少爷的身世可能存在隐情，以及q女士背后有神秘资本支持。虽然目前影响极小，但扩散模式很专业，不像普通八卦。”
顾怀章的眼神瞬间结冰。
顾司明！动作真快！
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想用舆论的软刀子，慢慢割肉。
“找到信息源，掐掉。”顾怀章冷声道，“同时，准备一些关于q女士专业成就和正面形象的素材，必要时随时可以释放。还有，盯紧所有可能发布不实消息的媒体和平台，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未经证实的消息出现在公众视野。”
“明白。”
李峰离开后，顾怀章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商场上明枪暗箭他见得多了，但将矛头对准一个孩子，如此下作的手段，依旧让他感到愤怒和……一丝无力。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立场去光明正大地保护他们。他和苏卿卿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成了敌人最好利用的弱点。
他再次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张模糊的、苏小天指着冰淇淋店的偷拍照。孩子那双发亮的、充满渴望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灼烧着他的心。
他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是周末，苏卿卿难得没有工作，打算带苏小天去新开的星空博物馆看看。这是她早就答应儿子的。
出门前，她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周围。那辆黑色商务车依旧在，但似乎换了车牌，位置也稍微移动了一下。她心中冷笑，顾怀章倒是谨慎。
母子二人打车来到星空博物馆。因为是周末，馆内人不少，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苏小天一进去就被浩瀚的星空投影和各种互动装置吸引了，兴奋地拉着苏卿卿到处看。
“妈咪你看！那是猎户座！”
“哇！这个可以用手控制星星移动耶！”
“妈咪，我们待会儿可以去体验那个模拟太空舱吗？”
看着儿子开心的笑脸，苏卿卿也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暂时将那些烦心事抛在了脑后。她耐心地陪着儿子，给他讲解一些简单的天文知识，享受着难得的亲子时光。
她没有注意到，在博物馆二楼的咖啡厅靠窗位置，一个穿着休闲、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高大身影，已经坐了许久。顾怀章的目光，透过墨镜，始终追随着楼下那对母子的身影。
他看到她蹲下身，指着星图耐心地对孩子讲解；看到她被儿子拉着奔跑时，脸上露出的无奈又宠溺的笑容；看到她在儿子渴了时，细心地将水瓶递过去……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幅温馨的画卷，却也是刺向他心脏的利刃。这本该是他可以参与其中的生活。
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苏小天身上。小家伙对科技展示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尤其是那个需要逻辑推理才能解锁的“星际密码”互动游戏，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了，引得旁边几个大孩子啧啧称奇。
顾怀章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骄傲的弧度。他的儿子，果然很聪明。
就在这时，苏小天似乎想去洗手间，苏卿卿指了指方向，小家伙便自己跑了过去。顾怀章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几乎要立刻起身跟过去，但最终还是强行按捺住了。他不能吓到孩子。
机会，似乎来了。一个短暂、自然、不会引起苏卿卿过度反感的接触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紧张和一丝莫名的怯意，站起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计算着时间。
在洗手间外的公共区域，苏小天正好洗完手出来，低着头，似乎在琢磨刚才那个没完全弄明白的引力模拟装置，差点撞到一个人。
“小心。”一个低沉而略显陌生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苏小天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的长腿，他顺着往上看，看到了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顾怀章。
即使遮住了大半张脸，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和熟悉的轮廓，还是让苏小天瞬间认出了他。小家伙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黑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和好奇，但没有害怕。
顾怀章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不那么有威胁性。隔着墨镜，他能清晰地看到孩子脸上细小的绒毛，和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里清晰的倒影。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喉咙有些发干。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自然，甚至带上了一点他从未对任何人用过的、小心翼翼的温和：“小朋友，没撞到吧？”
苏小天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晰地说：“没有。谢谢叔叔。”
一声“叔叔”，让顾怀章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但他不敢表露分毫。
“你喜欢这里的星星？”顾怀章试图找话题，目光落在苏小天胸前那个小小的、宇航员造型的徽章上——那是刚才破解游戏获得的奖励。
“嗯！”提到这个，苏小天的眼睛亮了一下，警惕心似乎减弱了一些，“那个星际密码游戏很有意思，就是最后的阿尔法波校验有点简单了。”
顾怀章心中微震，阿尔法波校验？那是那个游戏隐藏的高级关卡，普通游客根本不会触发。他不动声色地问：“哦？你觉得哪里简单了？”
苏小天歪了歪头，像是在组织语言：“它的波形模拟不够随机，有规律可循，我用斐波那契数列试了三次就找到节点了。”
斐波那契数列……顾怀章看着眼前这个不到自己腰高的小豆丁，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这已经不仅仅是聪明了，这简直是……天才。一种混杂着狂喜、骄傲和更加深重愧疚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长得如此出色。
就在这时，苏卿卿找了过来。
“小天？”她看到蹲在儿子面前的陌生高大男子，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快步上前，一把将苏小天拉到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顾怀章，语气冰冷：“你是谁？想干什么？”
顾怀章缓缓站起身，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张足以让无数人疯狂、此刻却带着复杂情绪的脸。
“是我。”他看着苏卿卿，声音低沉。
苏卿卿在看到是他的一瞬间，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她将儿子牢牢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危险的病毒。
“顾怀章！”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极度的厌恶，“你跟踪我们？！”
苏小天躲在妈妈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看着眼前这个摘掉墨镜后更加清晰、也更加“凶”的叔叔，又看看妈妈异常难看的脸色，小脑袋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这个叔叔……好像让妈咪非常非常生气。
顾怀章看着苏卿卿那充满敌意和保护姿态的身影，看着她身后孩子那带着畏惧和不解的眼神，所有准备好的、试图缓和关系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搞砸了。
他渴望的破冰，变成了一次更深的冰冻。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涩然道：“……我只是，碰巧路过。”
苏卿卿根本不信，她冷笑一声，眼神里的讥讽毫不掩饰：“顾总的‘碰巧’，可真是无处不在。”她不再看他，低头对儿子柔声道：“小天，我们走。”
说完，她紧紧牵着儿子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步伐又快又急，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她窒息。
顾怀章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手中还握着那副冰冷的墨镜。周围喧闹的人声仿佛都离他远去，只剩下苏卿卿最后那个冰冷的、充满厌恶的眼神，和苏小天被他吓到的模样，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第一次小心翼翼的、计划中的“偶遇”，以彻底失败告终。
他非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似乎……将他们推得更远了。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深不见底的荒凉，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