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的手穿过了薄膜。
那一瞬间，一股冰冷的波动从掌心直冲脑门。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眼前闪现出无数画面——玻璃舱里一只幼小的猫形生物在抽搐，针管插入脊椎，液体注入时泛起蓝光；一个女人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眼角有泪滑落；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它是代价。”
他猛地抽回手，身体向后退了半步，胸口剧烈起伏。图鉴贴在胸前，屏幕疯狂跳动，红光闪烁，一行字不断弹出：基因锁激活条件：初代实验体生命能量注入。
警告持续震动，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几步外的猫老大。它一直没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容器，瞳孔深处似乎有光影流转。此刻，它颈后的毛发微微分开，露出一道暗色纹路，像是陈旧的烙印，形状扭曲，却清晰可辨。
秦川认得那个编号。
三十年前实验室记录里的F-07。
“你早就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空间里的低鸣盖过。
猫老大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头。它的尾巴垂在地上，肌肉绷紧，却又不像要逃离。
秦川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猫老大时的情景。那天下着雨，它蜷缩在研究所外围的铁栏边，浑身湿透，右后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他把它抱回去，母亲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处理了伤口。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亲手留下的封印伤痕。
原来从那时候起，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图鉴还在震动，警告没有消失。献祭不可逆。 四个字反复出现，像钉子一样扎进意识。
他盯着容器。里面的螺旋组织恢复了缓慢脉动，光芒稳定，仿佛刚才的记忆冲击从未发生。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那些画面是真实的，是被封存的过去强行推到他面前的真相。
猫老大突然动了。
它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容器边缘。能量膜泛起涟漪，却没有阻止它靠近。它抬头看了秦川一眼，眼神复杂，像是告别，又像是请求原谅。
下一秒，它纵身一跃。
秦川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空气。猫老大的身体已经没入能量膜中，蓝光暴涨，整个空间嗡鸣作响。容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基因链纹路，迅速旋转，像是某种启动程序正在运行。
“停下！”他拍打能量膜，手掌传来强烈的反震感。膜面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图鉴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检测到高纯度基因释放，时空裂缝开始闭合。
这句话让他愣住。
原来这就是开启容器的方式。用猫老大的生命能量作为钥匙，重启原始基因系统，同时修复正在崩解的时空结构。
可行。有效。但代价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颤抖。晶格化痕迹从手臂一路蔓延到肩膀，蓝色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这是父母留给他的体质，也是他一路走来的依仗。
可到现在为止，他从未真正用尽它。
“如果非要有牺牲……”他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图鉴表面，“那就换个人。”
图鉴接触到血液的瞬间，蓝金光芒骤然增强。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像是血管、神经、骨骼都在重组。皮肤开始龟裂，渗出淡蓝色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在地上留下几滴灼烧般的痕迹。
剧痛袭来，他跪倒在地，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图鉴。
“接入……自主基因溢出模式。”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图鉴沉默了一瞬，随即弹出新提示：检测到异常基因流……匹配度98.7%……允许接入。
紧接着，一道反向能量波从图鉴中爆发，直冲容器。
蓝光剧烈震荡，能量膜出现裂纹。猫老大的身体被这股力量推出，重重摔在地面，四肢抽搐，呼吸微弱。而秦川则感到胸口一阵窒息，晶格化痕迹迅速向上蔓延，越过锁骨，逼近咽喉。
他喘不过气，视线开始模糊。
可他还撑着。
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始终按在图鉴上。他知道只要松开，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猫老大还是会死，容器还是会关闭，时空裂缝将继续扩张。
不能停。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能停。
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力量从背后传来。
猫老大挣扎着爬到他身后，用头轻轻顶住他的背。一股微弱却稳定的热流顺着接触点流入体内，像是在帮他稳住心神。
秦川睁开眼。
眼前的容器顶部正在缓缓开启，一道纯净的螺旋基因链从内部升腾而起，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四周的空间出现细微变化，空气中的裂痕一条条自行弥合，像是被无形的手缝合起来。
海底传来的震颤减弱了。
他知道，时空结构正在修复。
“爸妈选了封印……”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我选……重启。”
话音落下，图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将整个空间照亮。
容器完全打开，基因链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那团组织不再脉动，而是安静地漂浮着，像是等待下一个指令。
秦川终于松开了手。
他整个人向前倾倒，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手臂无力垂下。晶格化痕迹停留在下巴下方，没有继续蔓延，但也未消退。呼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片刮过喉咙。
猫老大趴在他侧后方，身体微微起伏，眼睛半睁，依旧盯着他。
空间安静下来。
只有基因链在空中缓慢转动，发出极低频率的嗡鸣。
秦川抬起右手，指尖颤抖着伸向那团悬浮的组织。
距离还有十厘米。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