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把天际线染成了一层淡淡的橘粉,像是给天空裹了层温柔的糖衣。傅凌川亲自开着那辆深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老城区的柏油路上。车厢里很安静,清玥靠在沈星辰怀里玩着兔子玩偶的耳朵,明聿和知屿则趴在车窗边,好奇地看着路边逐渐变得古朴的老房子。这条路傅凌川走了二十多年,从儿时被佣人牵着回家时的期待,到后来为了避开家族催婚压力刻意绕路的抗拒,如今再踏上去,心境早已截然不同——从前是被动的归巢,现在是带着要守护的人,主动坦然地面对。
车子缓缓驶入那扇雕花铁门,门柱上的铜狮子在暮色里泛着冷硬的光泽,门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像是在打破多年的沉寂。停在青砖铺就的主楼前时,管家张叔已经带着两个穿着整齐佣人服的女佣,垂手等候在汉白玉台阶旁。张叔戴着洁白的手套,双手交叠在身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往日里偶尔会有的熟稔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郑重,仿佛眼前的场景,是傅家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重要时刻。
傅凌川率先推开车门下车,黑色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走向大门,而是绕到副驾驶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开车门,掌心朝上自然地递到沈星辰面前,动作里满是藏不住的珍视与绅士。沈星辰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那熟悉的温度瞬间驱散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对老宅的紧张。她借力下车,身姿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走得优雅从容,没有半分局促。她今天穿了一身藕粉色的真丝连衣裙,领口缀着一圈细小的珍珠,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妆容清淡得恰到好处,只在唇上涂了层浅豆沙色的口红,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周身既有科研工作者独有的沉静书卷气,又有作为母亲的温柔暖意。她站在穿着深灰色西装、气势沉稳的傅凌川身边,两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精心雕琢的璧人,般配得让人移不开眼。
接着,傅凌川又绕到后座,轻轻拉开车门,将三个孩子一一抱下车。十岁的傅明聿刚被放在地上,就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浅灰色小西装的衣领,小眉头微微蹙着,眼神认真得像个小大人,努力维持着端庄的模样——显然是出门前特意跟爸爸学的“礼貌姿态”;七岁的沈知屿则完全没了拘束,刚落地就挣脱了爸爸的手,好奇地东张西望,小脑袋转个不停,眼睛里满是对老宅庭院里假山、锦鲤池的新鲜劲儿,还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台阶旁摆着的青瓷花盆;四岁的傅清玥胆子最小,被放下后立刻转身,紧紧拉着爸爸的裤腿,小脑袋埋在傅凌川的腿边,只敢偷偷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气派的地方。
一家五口,手牵着手,脚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向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大门。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却仿佛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凝重,连庭院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管家张叔恭敬地上前,双手握住厚重实木大门的铜制门环,轻轻向两侧拉开,“吱呀”一声轻响后,客厅里的景象瞬间完整地映入眼帘。
傅正擎端坐在主位的红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丝毫褶皱的深灰色中山装,腰背挺得笔直,像一棵历经风雨的老松。
他神色严肃得没有一丝波澜,唯有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像电一样精准地扫过来,落在傅凌川一家五口身上,眼神里既有长辈对晚辈的审视,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有意外,有考量,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妥协。
傅明远和林婉怡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两人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傅明远手里捏着个紫砂茶杯,杯盖斜斜地搭在杯口,显然是听到动静时忘了盖好,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嘴巴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震惊过后,眼底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恍然,仿佛终于明白儿子这些年一直“拒绝相亲”“不肯谈婚论嫁”的背后,原来藏着这样大的秘密,目光反复在沈星辰和三个孩子身上打转,像是在确认什么;而林婉怡,脸色则是一片煞白,比沙发上的白色靠垫还要白几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几乎要渗出血来。她的手指用力攥着沙发扶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了白,指腹甚至把扶手的木质纹理都掐出了浅浅的印子。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混杂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还有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羞耻感——尤其是在看到那三个粉雕玉琢、明显已经好几岁的孩子时,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连忙伸手扶住沙发靠背才勉强稳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冲击到了。
他们竟然……不仅早就结婚了,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明聿看着都快上小学了,清玥也能清晰地喊人了!
而她这个做祖母的,竟然从始至终一无所知,这些年还在到处托人给傅凌川介绍名门闺秀,甚至为了他“不婚”的事跟亲戚们解释、道歉!这种被蒙在鼓里、像个笑话一样的感觉,让她既难堪又愤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傅凌川完全无视了父母各异的神色,左手紧紧牵着沈星辰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用动作传递着安抚;右手则轻轻拍了拍清玥的后背,低声说了句“别怕,爸爸在”。
他带着三个孩子,脚步平稳地走到客厅中央,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清晰地映出他们一家五口的身影,却丝毫没让他有半分局促,反而透着一种“这里本就该有我们位置”的坦然。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傅正擎,没有闪躲,没有犹豫,声音沉稳清晰,像落在石上的雨,掷地有声:“爷爷,爸,妈。”
话音顿了顿,他微微侧身,将身边的沈星辰和三个孩子完全展露在家人面前,语气瞬间变得郑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孩子意味,像是在向整个傅家正式孩子他们的存在:“介绍一下,我的妻子,沈星辰。”顿了顿,他又抬手,依次摸了摸明聿、知屿和清玥的头,声音里多了几分对孩子的温柔,却依旧坚定有力:“还有,我们的孩子——傅明聿,沈知屿,傅清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