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沈星辰的安全,将她母亲在医院病床上的安宁,完完全全捧在掌心,放在所有考量的最顶端,像护着一件沾了晨露的易碎珍宝,连呼吸都要放轻,容不得半分闪失。
为了这份守护,他甚至愿意暂时掐灭他们那场人尽皆知、轰轰烈烈的爱情——那是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就着晨光共享过一本笔记时悄悄萌芽的心动;是在操场旁的梧桐树下,伴着晚风分享过一杯奶茶后慢慢升温的情愫;连同班同学路过时,都会笑着打趣“你们俩站在一起,连周围的空气都甜得发腻”。可现在,他甘愿把这份热烈的感情转入不见光的地下,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像把一盏亮着的灯轻轻罩进布套,只为避开风雨的侵袭。
沈星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连呼吸都保持着平稳的节奏。晚风吹起她的长发,一缕缕柔软的发丝拂过她沉静的脸庞,有的扫过唇角,带着细微的痒意,她却浑然未觉。
她的目光始终牢牢落在傅凌川脸上,像在认真研读一份珍贵的承诺——她清晰地看见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担忧,那眼神像极了暴雨来临前,怕幼鸟被淋湿的归巢大鸟,满是焦灼与急切;看见他因为要说出“暂时放弃公开关系”而流露出的痛苦,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像是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压了压,才说得完整;更看见那份为了守护她而破釜沉舟的决心,那眼神像暗夜里燃着的一簇火,明明火苗不大,却坚定得不容动摇,能烧穿所有犹豫。
心口像是被什么温热又柔软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先是一阵细细的酸涩感,顺着喉咙慢慢往下滑,像吞了一颗没熟的青梅,连带着鼻尖都微微发紧;接着又有一股滚烫的暖意从心底涌上来,顺着血管漫过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变得温热。
她忽然就彻底明白了,他不是退缩,不是向家族的压力妥协,更不是对这份感情没了信心。他只是在用他这个年纪能想到的、最笨拙却也最真诚的方式——
像一只护崽的小兽,明明自己还带着稚气,却拼尽全力守住自己的领地那样,为她,为她那个风雨飘摇、随时可能被一点意外压垮的家,构建一个暂时安稳的避风港。他把所有来自家族的质疑、可能出现的刁难风险,都悄悄揽到了自己一个人的肩上,连一句“我有点难”都没说过,只把周全留给了她。
原来他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父母的严厉反对,不是家族的层层施压,而是她因为自己受到半分伤害;不是自己会被家族指责,而是她母亲在医院里因为外界干扰不得安宁。
这份将她的安危置于自身之前的珍视,这份藏在“暂时分开”计划里的深沉爱意,比任何一句精心编排的“我爱你”都更让她动容,让她鼻尖控制不住地发酸,眼眶也悄悄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缓缓抬起手,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反手握紧了他有些冰凉的手指。
他的指节因为之前的紧张还泛着白,她用自己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处泛白的皮肤,一点一点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她的声音很轻,像晚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却带着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坚定力量,清晰地落在傅凌川耳边,没有丝毫犹豫:“好。我听你的。”
没有多余的疑问,没问“以后我们怎么见面”,没有矫情的争执,没说“这样会不会太委屈”,甚至没有追问“那我们要这样藏多久”,她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计划,接受了他这份沉重又隐秘的守护。
因为她懂他的良苦用心,懂他说“暂时分开”时心里的不舍,更懂他藏在“委屈”背后,那份只想让她安稳的爱。
傅凌川听到这话,像是瞬间卸下了压在肩上的千斤重担,重重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连脊背都微微弯了些。
他几乎是立刻就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是真的愿意相信自己。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那是她常用的栀子花香型,以前他总说“这个味道像你,很干净”,此刻这熟悉的味道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声音却闷闷的,带着几分沙哑和难掩的愧疚:“对不起,星辰……委屈你了。”
他太清楚沈星辰的骄傲了——她从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上次借了同桌一支笔,第二天就特意买了一支新的还回去;一起吃饭时,哪怕他抢着付了钱,她也会下次悄悄买好他爱喝的饮料还回来。可现在,却要让她配合着演一场“被金钱打动、主动放手”的戏码,还要忍受旁人可能投来的“贪慕虚荣”的误解,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比让他自己受委屈、被家族惩罚更让他难受。
沈星辰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咚咚”的节奏沉稳又有力,像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里带着笑意:“比起你和妈妈的安全,这点委屈,真的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微微踮起脚尖,抬起头,透过他环在自己脑后的手臂缝隙,望进他深邃的眼眸,眼神清亮得像含着星星,又坚定得像立下誓言,语气也变得异常认真:“傅凌川,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相信无论明面上他们如何装作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如何在别人提起时笑着说“我们已经分开了”,如何“分道扬镳”地走向不同的方向,她的心,始终都与他紧紧贴在一起,从未远离过半步。
傅凌川只觉心脏骤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指腹似要掐进肌理,下一秒又化作轰然炸开的震颤,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猛地顿住,漏了至关重要的半拍。他定定凝望着眼前人,那双清澈眼眸里没有丝毫迟疑的雾霭,满是全然的、掏心掏肺般毫无保留的信任,像冬日里穿透云层的一束暖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直直撞进他心底最柔软、最不敢轻易触碰的角落。
刹那间,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从脊椎尾端缓缓升起,沿着骨骼蔓延至心口,与胸腔里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喉咙溢出来的爱意紧紧缠绕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他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下,像是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随后郑重地、一字一顿地缓缓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坚定:“我信。”
微凉的夜风轻轻吹拂着空旷的天台,卷起两人额前的碎发,头顶的星光细碎而明亮,像被人不小心撒在墨色丝绒幕布上的碎钻,闪烁着温柔的光晕。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伸出手,紧紧相拥在一起,手臂用力环住对方的后背,像是要将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耳膜,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那是独属于她的、能让他瞬间平静的气息。他们就像两只在狂风暴雨来临之前,在旷野中慌不择路却又幸运相遇的小兽,用彼此温热的身体紧紧依偎着,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暖意,仿佛要将这份难得的温暖深深刻进骨血里,化作对抗未来风雨的勇气。
在这片寂静的星空下,周围只剩下风声与彼此的呼吸声,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却在心底默默许下了共同的誓言——关于暂时收起棱角、隐藏锋芒,关于沉下心来耐心等待最佳时机,更关于无论未来前路多么艰险,都要牢牢牵着对方的手,一起坚定地走下去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