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握着试卷的手明显顿了顿,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卷边——他显然也对沈星辰的缺席感到意外,眼底很快浮起一层惋惜。
他抬眼看向那个始终空着的靠窗座位,眉头轻轻皱了皱,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沈星辰是这次竞赛的种子选手,解题思路清晰,心理素质又稳,本来是冲击省赛奖项的关键人选,她这一缺席,对咱们团队来说真是不小的损失。”
说完,他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份惋惜压下去,提高声音对教室里的学生说:“不等了,选拔准时开始!大家拿到试卷后先检查页数,确认没问题再动笔,有印刷错误及时举手说。”
傅凌川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试卷,指尖触到微凉的纸张,却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目光扫过题干,那些平日里烂熟于心的电磁学公式、力学受力图示,此刻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像被打了马赛克,完全无法在脑海里形成完整的解题思路。
他握着黑色水笔的手悬在答题卡上方,笔尖的墨汁在雪白的纸上晕开一个细小的黑点,又慢慢向外扩散,形成一圈浅浅的墨痕,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系在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线的另一端扯着他的担忧,反复拉扯、缠绕,让他坐立难安,连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为什么会缺席?
傅凌川在心里一遍遍地追问自己,焦虑像藤蔓一样疯长。沈星辰向来把学习和竞赛看得比什么都重,哪怕前一天熬夜刷题到凌晨,第二天也会顶着黑眼圈准时出现在教室,从未有过迟到或缺席的情况。
这次选拔直接关系到省赛资格,对一心想靠竞赛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的她来说,更是重中之重,按常理,她绝不可能轻易放弃。
除非,发生了让她不得不放弃的、更重要,或者更糟糕的事情——比如,她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需要她留在身边照顾?
又或者,母亲真的说到做到,已经找过她,用那些冰冷的威胁、刻薄的话语,逼她退出了这场竞赛?
每一个猜测,都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选拔考试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中结束。教室里的同学大多围在一起讨论题目难度,有人兴奋地分享解题思路,有人懊恼地吐槽某道题的陷阱,只有傅凌川始终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他凭借着多年积累的扎实功底和超强的心理素质,硬是逼着自己集中精神,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所有题目,甚至还检查出两处细小的计算错误,发挥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出色。
但他心头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驱不散的阴霾,连指尖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丝毫没有考好的轻松。
交卷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教室和同学讨论,而是第一时间快步走到讲台旁,拦住了正在整理试卷的教练。
“教练,您知道沈星辰今天为什么没来吗?她是不是提前跟您请假了?”
傅凌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连呼吸都比平时快了半拍。
教练正低头将试卷按座位号一张张排序,闻言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了傅凌川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没有请假。我早上发现她没来,就试着联系了她入学时登记的家庭电话,打了好几次,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无人接听……
这四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狠狠砸在傅凌川心上,让他原本就悬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坠入谷底。
之前那些不安的预感,此刻如同涨潮的海水般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连站着都觉得有些不稳。
他不再犹豫,对着教练匆匆说了句“谢谢教练”,转身就冲出了教室,脚步急促得连放在桌角的书包都忘了拿,只想着尽快找到沈星辰的消息。
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焦虑而微微发颤,却依旧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动用了自己能调动的所有关系——
先是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想问问有没有沈星辰其他的联系方式,得到的答案却和教练一样,家庭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接着又立刻拨通了周子睿的电话,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连平时的从容都消失了:“子睿,帮我个忙,不惜一切代价,查一下沈星辰的家庭住址,还有她母亲最近的病情,越详细越好,我现在急需知道她的情况!”
等待消息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傅凌川站在学校空旷的操场上,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带着淡淡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冷。
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更添了几分焦躁。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傅家继承人”身份——
这身份让他从小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却也让他连正大光明地去关心一个人、去确认一个人的安危,都变得如此迂回和困难,只能依靠“非正式渠道”去偷偷打听消息,连一句直接的问候都送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傅凌川快要按捺不住想亲自去老城区找的时候,周子睿的电话终于回了过来。
电话那头,周子睿少了平时的嬉皮笑脸,语气里带着罕见的严肃:“川哥,查到了。
沈星辰家的地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在老城区的光明里小区,是个挺旧的老小区。
另外……我托市医院的朋友问了,她母亲的情况好像不太好,昨天晚上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医了,现在还在市第一医院住院部的重症监护室观察。”
果然!傅凌川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呼吸都顿了一下。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印证,之前的担忧瞬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焦虑,让他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他甚至来不及对周子睿说声“谢谢”,匆匆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电话,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地址,转身就朝着校门的方向冲去。
跑到校门口,他一眼看到路边驶过一辆出租车,立刻伸手拦下,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语气急促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去市第一医院,越快越好!路上要是能走快点,车费我多给您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