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顶部的日光灯管发出柔和的白光,将地面照得亮堂堂的。
课间的喧闹声在空气中流动,有同学追逐打闹的笑声,有讨论题目时的争执声,还有书本翻动的哗啦声。
傅凌川抱着刚从数学老师办公室领来的试卷走过,若恰好与沈星辰迎面相遇,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低头盯着鞋尖快步走过,而是会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算是无声的打招呼。
那点头的动作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却让傅凌川忍不住放慢脚步,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教室,才收回视线,连手里的试卷都仿佛变得不那么沉重了。
课代表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在课桌间穿梭,挨个分发。
每当作业本传到沈星辰那里,她总会顺手拿起傅凌川的本子——指尖轻轻捏着作业本的右上角,避免碰到他的桌面,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没有丝毫刻意。
有时本子上还沾着一点她刚用过的钢笔墨水,淡蓝色的小痕迹像颗落在纸上的星星,傅凌川总会特意把这本作业留到最后才翻开,指尖轻轻拂过那点墨迹,仿佛能感受到她写字时的温度。
甚至有一次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极难的函数思考题。
题干又长又复杂,涉及函数图像、不等式和导数三个知识点的综合运用,光是理解题意就花了全班同学好几分钟。
题目刚出完,全班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像细雨落在地面。傅凌川盯着题目,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函数图像,尝试了两种解题思路,却都卡在关键步骤,迟迟找不到突破口,烦躁得忍不住皱起了眉。
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排传来极轻的声音——是沈星辰在低声和同桌讨论,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微风,却清晰地传到他耳中:“或许可以用参数方程把二元变量转化成一元,再结合导数求极值,这样应该能简化计算……”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傅凌川堵塞的思路。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她,却见她已经转回了头,正低头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笔尖在纸上划过的速度很快,字迹却依旧工整。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翘的鼻梁,连耳尖都透着认真的粉色,只留给他一个专注的侧影,让他看得有些出神。
这些微小的互动,像一颗颗圆润的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傅凌川心底漾开一圈圈微澜。
他清楚地知道,这或许只是沈星辰基本的礼貌和素养,是她对待身边人的常态,并非对他格外特殊——她对其他同学,或许也是这样温和有礼。
可他却忍不住去捕捉这些瞬间,忍不住把每一次交集都在心里放大,反复回味,连指尖都带着淡淡的雀跃,仿佛这些小事里藏着独属于他的秘密。
他开始刻意找一些刁钻的数学或物理题——不是课本上的基础练习题,而是从竞赛题库里挑出来的综合题,带着复杂的逻辑链和巧妙的解题思路,往往需要跳出常规思维才能找到答案。
然后在课间,假装不经意地走到沈星辰的课桌旁,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声音尽量自然:“这道题我有点思路卡住了,你要不要看看?或许能帮我指个方向。”
起初,沈星辰有些意外,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找自己讨论题目——毕竟以前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但出于对知识本身的尊重,她还是会放下手里的课外书,接过他递来的草稿纸,认真地看题。
她的眉头会微微蹙起,形成一个小小的川字,指尖在草稿纸的空白处轻轻点着,思考时会不自觉地咬一下下唇,露出一点可爱的小动作。
等理清思路后,她会拿起笔,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标注出关键步骤,一边轻声讲解,偶尔还会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这里你能理解吗?如果用另一种方法,比如构造辅助函数,会不会更简单?”
她的思路往往独特而精妙,总能绕开复杂的计算,找到最简洁的解题路径,让傅凌川受益匪浅。
讨论时,她的话会比平时多一点点,不再是惜字如金的模样,眼神里也会闪烁起专注的光芒——那光芒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对知识的热爱和思考的温度,像细碎的星光,比任何他见过的珠宝都更耀眼,更吸引人。
傅凌川沉迷于这种智力交锋的快感,沉迷于两人思路碰撞时的默契,更沉迷于看到她沉浸在思考中时,那鲜活而灵动的表情——不再是平时的清冷疏离,而是带着烟火气的生动,有疑惑,有专注,还有解开难题后的轻松。
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的上学,期待走进教室就能看到她坐在前排的身影,期待课间能和她讨论一道题,期待那些可能与她产生交集的每一个瞬间,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问候。
周子睿作为傅凌川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毕竟以前的傅凌川,对上学这件事向来是“能少去一天是一天”,实在推脱不了才会去学校;对篮球更是“拉十次能推八次”,总说“没意思,不如在家待着”。
“川哥,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某天放学后,两人靠在篮球场的铁丝网边,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碎石的地面上。
周子睿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斜着眼睛看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以前喊你打球,你总有一百个理由推脱,什么‘要处理家族事务’‘没兴趣’,现在倒好,天天准时报道,比上课还积极。而且……我好像好几次看到你跟那沈星辰说话了?还是你主动找她的那种!你该不会是对冰山有意思了吧?”
傅凌川正运着球准备突破,听到周子睿的话,手腕的动作猛地一顿。篮球失去力道,“咚”地一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篮球场上格外清晰。
那声音像是敲在他心上,让他有片刻的慌乱,连带着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弯腰捡起篮球,随手扔到旁边的球筐里,然后走到铁丝网边,抓起搭在栏杆上的白色毛巾,胡乱地擦了擦额角和脖颈的汗水。
汗水浸湿了毛巾,散发出淡淡的运动气息,他却没心思在意,只是低着头,语气尽量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就是讨论题目而已,你想多了。”话虽这么说,他的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毛巾,指节微微泛白。
“讨论题目?”
周子睿立刻夸张地挑了挑眉,眼睛瞪得溜圆,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得了吧川哥,跟你讨论题目的女生还少吗?以前在奥数班,多少人追着问你题,你要么三言两语打发了,要么干脆说‘自己想’,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耐心?还特意找题目去问她,你当我瞎啊?”
他说着,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戏谑:“川哥,你该不会是……对沈星辰那冰山动心思了吧?我跟你说,她可跟那些围着你的女生不一样,你要是真喜欢,可得下点功夫,别跟以前似的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