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你也太厉害了吧!刚才那道题,我连题干都没捋明白,你居然几分钟就解出来了!”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挤到最前面,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草稿纸,眼里满是崇拜,“你到底怎么想到那种拆分变量的解法的啊?能不能给我讲讲思路?”
旁边的男生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带着好奇:“对呀对呀,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啊?数学这么强,肯定是重点中学的尖子生吧?”还有人凑过来,想看看她的数学课本上有没有特别的笔记,教室里的喧闹声比上课前还要热闹几分。
面对周围此起彼伏的热情,沈星辰却显得有些疏离。她没有像其他被围住的同学那样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也没有滔滔不绝地分享经验,只是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的人,声音清淡得没有太多情绪:“以前的学校做过类似的题型,顺着思路推就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多言,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桌角的数学课本,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桌面——把新课本按科目分类叠好,将用过的粉笔放回粉笔盒,连桌角的橡皮碎屑都用指尖捻起来扔进垃圾桶,动作轻柔又专注,像是在用沉默划开一道“不想被打扰”的界限。
她的态度算不上热络,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淡,却绝不是刻意摆出来的傲慢。那种冷淡更像是一种清晰的自我边界感——不主动讨好,不勉强迎合,也不轻易让别人闯入自己的节奏,像一株生长在角落的兰草,安安静静,却自有不容打扰的姿态。
围着她的同学愣了愣,也渐渐察觉到这份疏离,原本嘈杂的提问声慢慢小了下去,有人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不再追问。
最后一排的傅凌川依旧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目光却越过那群渐渐散开的同学,落在沈星辰的侧影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沈星辰刚好整理完书本,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在空中有了一瞬间的交汇。
她的眼神依旧是之前那般平静无波,像一口被月光照拂的深潭,水面不起半点涟漪,连眼底的情绪都藏得极深,让人看不清底。
只是那道目光在掠过他时,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任何特殊的停留,甚至连一丝好奇的波动都没有,就像在看教室角落里一张普通的桌椅、一块不起眼的黑板,完全没将他这个人放在心上。
傅凌川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心里莫名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那感觉很微妙,算不上不舒服,却让他有些在意。从小到大,他身边从不缺围绕的人,不管是同学、朋友,还是家里安排的“玩伴”,异性看向他的目光里,总带着或多或少的好奇、讨好,或是小心翼翼的在意。像这样被一个同龄异性彻底无视,连半点特殊对待都没有,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自己都没察觉的自嘲,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机屏幕。游戏界面还停留在之前的对战页面,可他的注意力却有些涣散,指尖划过屏幕,心里却莫名地将那个名字记了下来——沈星辰。三个字在心里轻轻打了个转,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那时的傅凌川并不知道,这三个字,将会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如同深夜天幕上最亮的星,成为他漫长余生里,悬于天际最璀璨的存在。
它会在他迷茫时指引所有的方向,在他疲惫时照亮前行的路,更会悄无声息地占据他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思绪,让他往后的岁月里,再也无法将这道身影从心底抹去。
而此刻,老旧公寓的冰冷地板上,林婉怡蜷缩着身子,回忆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想起儿子高中时,偶尔放学回家,看似不经意提起“我们班那个沈星辰,这次数学又考了满分”时的模样——语气明明和平常说“今天老师留了三张卷子”没什么不同,可眼底却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光亮,连指尖翻动书包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想到这里,林婉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顺着血管流到四肢百骸,让她几乎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用手背死死捂住嘴,才没让呜咽声溢出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原来,命运的伏笔,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写下。在傅凌川自己都没意识到心动的时候,在沈星辰还只是个穿着洗旧校服的转学生的时候,他们的故事,就已经有了最初的序章。
而她,傅凌川的母亲,却因为一时的偏见和虚荣,亲手充当了那块愚昧的绊脚石,将儿子通往幸福的路,拦在了最开始的地方。
傅凌川十七年的人生,像一条被顶级工匠精心打磨过的精密轨道。
轨道由昂贵的特种钢材铸就,泛着冷硬而规整的光泽,从他记事起,每一个阶段的目标就被激光刻蚀得清晰无比——三岁时要背完百首唐诗,五岁时需熟练掌握英、法两门外语的日常对话,小学毕业前必须拿下全国少儿钢琴比赛金奖,初中三年要始终保持年级第一,最终以绝对优势考入京城一中,高中则要稳居年级前列,同时跟着家族长辈学习商业逻辑,为将来接手庞大的傅氏集团打下坚实基础。
轨道两侧的风景更是数十年如一日地固定:清晨推开窗是自家别墅庭院里修剪整齐的名贵绿植,出门是专属司机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黑色轿车,放学后迎接他的是名校毕业的私教团队,连身边围绕的人,也多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要么是想攀附傅家的远亲,要么是想借他之力的同学,要么是家族世交安排来“处好关系”的同龄人。
一切都精准得如同钟表齿轮,分毫不差,也毫无意外。
他是傅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从小在顶级私立学校接受教育,吃穿用度皆是顶配,身上流淌着“傅”这个姓氏带来的与生俱来的荣光,也背负着与之匹配的沉重责任。
在学校里,他是老师眼中“天赋过人却疏于管束”的矛盾体——上课时常趴在桌上走神,手指在桌下偷偷玩着手机,作业也总是拖到最后一刻才潦草地写几笔,可每次大考小考,他都能轻松霸占年级第一的位置,数学甚至能考出满分的成绩,让老师既忍不住欣赏他的天赋,又气他的漫不经心。
在同学眼里,他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优越的家境让他从不需要为生活琐事烦忧,俊朗的长相搭配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哪怕只是穿着简单的校服,往人群里一站也自带焦点。
他走路时脊背挺直,眼神淡漠,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偏偏成了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连公告栏前的光荣榜,只要有他的名字,总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早就习惯了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
有同学路过他座位时,会忍不住放慢脚步,用带着羡慕的眼神打量他的限量版文具;有“朋友”总在他身边打转,不管他说什么都连声附和,只为能蹭他的车、借他的笔记;还有不少女生把情书夹在他的课本里,或是趁他不注意时,从书本后探出脑袋,投来羞涩又爱慕的注视。
面对这些,他总是用一层淡淡的冷淡和疏离感将自己裹住——不主动亲近谁,不轻易回应谁,更不会给任何人超出“普通同学”的特殊待遇,像一块裹着薄冰的暖玉,看着温润好看,却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对他而言,这些目光和围绕,不过是人生轨道运行时附带的尘埃,掀不起半点波澜。
直到沈星辰的出现。
那个在高二开学第一天,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起球的蓝色校服,背着一个边角磨损的深色帆布书包,在周老师抛出那道难度堪比奥数竞赛题的“下马威”后,在全班寂静时安静举起手的转学生。
她走上讲台时步伐平稳,握着粉笔的手指纤细却有力,在黑板上流畅演算的模样专注得惊人——辅助线一气呵成,公式推导清晰利落,尤其是那步拆分变量的巧思,连他都忍不住暗自惊叹。
解完题后,面对全班的哗然和老师的夸赞,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涟漪。
她就像一颗意外闯入他既定轨道的流星 ,没有刻意追逐光亮,却带着独有的清冷光晕,划破了他早已习惯的沉闷夜空。
那颗流星没有轰轰烈烈的爆发,却在他一成不变的视野里,硬生生占据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位置,连轨迹都带着与众不同的弧度。
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他见过的女孩,大多带着鲜明的“目的性”。
有的像温室里精心培育的花朵,说话细声细气,走路轻手轻脚,连递给他一张纸巾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仿佛怕惊扰了他;有的则带着几分刻意的活泼,总借着问数学题、借历史笔记的由头,悄悄往他身边凑,找各种话题想拉近关系;还有的干脆直白,会在放学路上拦住他,红着脸递上写满心意的情书,眼神里的热烈藏都藏不住。
可沈星辰不一样。她穿着旧校服,背着旧书包,站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同学里,却比谁都挺拔,脊背像被标尺量过一般笔直;她有惊艳的数学天赋,能轻松解出连老师都觉得棘手的难题,却从不在人前炫耀,被追问时也只是淡淡一句“做过类似题型”;面对众人的追捧和好奇,她既不迎合也不骄傲,只是安静地整理书本,用沉默划出清晰的边界,守着自己的节奏;甚至在与他目光交汇时,也像看教室角落的桌椅、窗外的梧桐树一般,没有丝毫好奇、惊艳或是讨好,完全没将他的“特殊身份”放在眼里。
这份独特,像一根细细的银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傅凌川的注意力,轻轻一拉,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个清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