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些婴孩用品后,沈林风安分了好一阵子。
她每日里不是安静地缝制小衣,便是靠在躺椅上,抚摸着肚子,低声哼唱着那首古怪的安神曲,或是念一些不成调的、她自己胡编的童谣。
一派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那道神识每日扫过,见她如此“安分”,似乎也渐渐放松了些许警惕,停留的时间虽依旧不短,却少了几分探究,多了几分习惯性的巡视。
沈林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怀孕九月,腹中的孩子已然足月,随时可能降临人世。
沈林风能感觉到身体的负担达到了顶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坠感,腰酸背痛几乎成了常态,双腿浮肿得连鞋子都穿不进去。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一日,天气阴沉,北风呼啸,似乎又要有一场大雪。
沈林风从清晨起,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和不安。
她捂着胸口,在屋内慢慢踱步,试图缓解那股焦躁,却收效甚微。
腹中的孩子也显得异常安静,不像往日那般活泼。
这种反常的宁静,反而更让人心慌。
午后,她刚勉强喝下半碗炖得稀烂的灵米粥,正准备小憩片刻,小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
“呃啊!”
她猝不及防,痛呼出声,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从躺椅上滚落在地!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脸色煞白如纸。
这不是假装的!
是真的剧痛!
【系统!怎么回事?!】她在心中厉声喝问。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引发胎动异常,胎儿脐带绕颈三周,导致急性缺氧!请立刻缓解情绪,否则胎儿危殆!】
脐带绕颈?!
沈林风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出这种意外!
剧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这不是演戏,是真实的、即将失去这个孩子的恐惧!
“孩子…我的孩子…”她捂住高高隆起的肚子,痛得浑身痉挛,意识都开始模糊,只能凭借本能发出破碎的哀鸣,“救…救命…师尊…救救孩子…”
她最后的意识,疯狂地催动着系统!
【能量点!全部兑换!护住孩子心脉!扩散我的求救!快!】
【消耗全部剩余能量点40,兑换成功!胎儿生命体征暂时稳定!求救信号已最大化扩散!】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
清心殿内,正于静坐中的莫泽渊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次,他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思考!
那股强烈的、濒死的绝望和求救,以及那股血脉相连的、急剧衰弱的感应,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识海!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份绝望中,对他毫不掩饰的、唯一的依赖和呼唤!
“师尊…救救孩子…”
那个女人的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絮。
莫泽渊的身影瞬间自原地消失,速度快到极致,甚至带起了音爆之声!
寒潭苑的院门被一股恐怖的力道直接震开!阵法光芒哀鸣一声,瞬间黯淡破碎!
莫泽渊如同疾风般冲入院内,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身下甚至已经洇开一小片鲜红的沈林风!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林风!”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第一次失态地喊出了她的全名。
他单膝跪地,毫不犹豫地将人揽入怀中,磅礴精纯的灵力如同不要钱一般,疯狂涌入她体内!
这一次,他的灵力不再是温和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急切和…恐慌?
灵力瞬间锁定了她腹中那个气息微弱、几乎停止跳动的小生命!
脐带紧紧缠绕着那纤细的脖颈,致命的窒息!
莫泽渊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尝试着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去剥离那该死的缠绕,但胎儿太过脆弱,脐带又缠得极紧,稍有不慎…
沈林风在他怀里痛苦地抽搐着,双手无意识地死死抓着他的前襟,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眼泪混合着冷汗浸湿了他雪白的衣袍。
“师…尊…孩子…保住孩子…”她涣散的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绝望,声音细若游丝,“求您…”
莫泽渊的心猛地一揪!
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这个孩子…这个他曾经无比厌弃、视为污点的孽种…绝不能死!
不仅是为了道心,为了因果!
更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已经来不及去想!
他将更加精纯柔和的灵力,强行渡入胎儿体内,护住那最后一点心脉生机,同时另一只手快速结印,一道温和的白光笼罩住沈林风的腹部,试图缓解宫缩,争取时间!
他的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紧张。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痛苦扭曲却依旧苍白的脸,感受到她身体因剧痛而不住的颤抖,听到她破碎的哀求和无意识的呻吟。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带着血腥气和泪水的咸涩。
他冰冷强大的灵力与她脆弱衰败的身体紧密相连,共同护佑着那个危在旦夕的小生命。
这是一种极其陌生而亲密的接触。
超越了师徒,超越了恩怨,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命传承与守护。
“坚持住!”莫泽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本尊不会让他有事!”
沈林风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抓着他衣襟的手稍稍松了些力道,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看向他,里面充满了全然的、孤注一掷的信任。
这种信任,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敲在莫泽渊冰封的心上。
裂痕,骤然扩大!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在莫泽渊不惜代价的灵力灌输和急救下,胎儿那微弱的心跳终于重新变得有力起来,缠绕的脐带似乎也松动了一些。
沈林风腹部的剧痛渐渐缓和,抽搐停止,脱力地瘫软在他怀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危机,暂时解除。
莫泽渊缓缓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也惊出了一层薄汗。
他低头,看着怀中虚脱昏迷过去,却依旧下意识护着肚子的女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一次,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孩子,和她,都已经成了他无法切割的责任和…牵绊。
他沉默地抱起沈林风,将她小心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坐在床边,伸出手,再次搭上她的脉搏,确认她和孩子都真正平稳下来。
他的指尖感受到她皮下那脆弱却顽强的脉搏,以及她腹中那个小生命重新变得活力的胎动。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指尖,也仿佛撞击着他某些坚固的东西。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守着她,守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明时分,沈林风的呼吸变得彻底平稳绵长,他才缓缓收回手。
起身,离开。
脚步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决绝冰冷。
晨曦微露,洒进寒潭苑。
沈林风缓缓睁开眼,感受到腹中孩子健康有力的胎动,和体内那残留的、属于莫泽渊的磅礴灵力。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深不见底的弧度。
险棋。
但赢得漂亮。
莫泽渊,一夜守护的感觉如何?
这咫尺之间的距离…
你还能保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