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寻遍了整个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一丝缝隙都不曾透出。
任凭他们如何叩门呼唤,回应他们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仿佛整个村子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阿力本就性子急躁,这一番徒劳无功的奔走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狠狠一脚踢在路边的石墩上,震得脚底发麻,随即一屁股瘫坐在村口的磨盘上,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中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李化元瞥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那双攥得发白的拳头,心里不由一沉,这个目前的同伴的暴躁脾性,自己得管一管他,不然他要是死的早了那些诡异针对他怎么办。
就在这时,村头歪脖老槐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个穿着褪色花布衫的姑娘慢悠悠转了出来,是翠花。
她右手攥着几颗圆润的鹅卵石,有一下没一下地抛接着,咧开的嘴角挂着痴痴的笑。
“来玩呀?”她歪着头凑近阿力,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光亮,
“扔石子,可好玩了。”阿力烦躁地别过脸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
李化元轻轻摇头,目光却越过翠花,再次扫过这个死气沉沉的村落。
方才与阿力挨家挨户查探时,那些不合常理的细节此刻在脑中愈发清晰。
每户人家的院墙都异常干净,不仅没有鸡鸭踱步,连最常见的看门狗都不见踪影。更诡异的是,村外那片刚犁过的田地。
那些深浅一致的垄沟,分明是壮硕耕牛才能留下的痕迹。可这村里莫说牛棚,连个牲口圈都寻不见。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紧闭的窗扉,忽然注意到所有人家屋檐下都空空荡荡。
既没有晾晒的粮食,也没有悬挂的腊肉,就连最常见的农具都整齐地堆在墙角,锹镐上不见半点泥渍。
这个村子静得可怕,除了偶尔掠过的风声,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半分,仿佛整个天地都被罩在了一口密不透风的钟里。
李化元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剑的剑柄,掌心渗出薄汗。
此刻他们就像闯进了蛛网的飞蛾,明明能感觉到暗处窥视的目光,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摸不着。
最让他心悸的是那些紧闭的门窗后可能藏匿的东西,若是寻常邪祟倒还罢了,偏偏这村里弥漫的诡异全然超出了他的认知
夕阳的余晖给村庄蒙上一层血色,那些整齐排列的屋舍在暮色中投下扭曲的长影。
李化元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喉头发紧,这个村子不仅藏着秘密,更藏着某种正在苏醒的东西。
他凝视着瘫坐在地的阿力,阴影中的侧脸因紧绷的牙关而显得棱角分明。
一个很狗的念头悄然浮现,若此刻突然发难,那阿力的属性点不是他的了。
即便无法得手,全身而退应当不成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估算着距离,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阿力突然闷哼一声,双手撑地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李化元心头一跳,急忙拉开两人的距离。
“走!”阿力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布满血丝,“既然这群缩头乌龟不肯帮忙,咱们自己把车修好!”
他狠狠踢开脚边的碎石,仿佛要将满腹戾气都发泄出去。
李化元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露出苦笑:“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了,车轴断裂,轮毂也碎得不成样子。”
他抬手指向村外方向,“别说修理,就是找齐材料重新打造都比修复来得容易。”
这番话像盆冷水浇在阿力头上。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最终却只是颓然抹了把脸。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天际,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向远山,墨色的阴影从屋舍间隙蔓延开来,将最后几缕霞光切割成破碎的金箔。
冷落在旁的翠花忽然拍手大笑,痴傻的笑声在寂静的村口显得格外刺耳。
“没地方住……住呀……”她拖着长长的尾音,蹦跳着凑到两人中间,浑浊的眼珠在光线中泛着诡异的光,
“和……和我和我住呀!我家有……有好多空屋子呢!”她边说边用脏兮兮的指甲抠挠着手中的石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李化元敏锐地注意到,当翠花说出空屋子三个字时,附近几户人家的窗扉后似乎有阴影急速闪过。
他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将仍在不甘张望村外的阿力挡在身后。这个看似痴傻的村女,或许比那些紧闭的门扉后藏匿的东西更为危险。
“可以,那请你带我们过去吧。”
李化元的话音刚落,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感便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细针扎进皮肤,直透骨髓,意图扭曲他的意志。
他不敢怠慢,立刻在心中默念法诀,催动体内第一天赋。
一股微弱的暖流自丹田升起,直接驱散了附骨之疽般的规则之力,让他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翠花并没有立刻动身,她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异常清醒而锐利的光,死死盯着李化元,像是在确认某种必然的结局。
当她看到李化元仅仅是身形微微一晃,面色便迅速恢复如常时,脸上那傻呵呵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混杂着难以置信、审视,以及一丝……被挑起的兴趣?
但这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随即又拍着手,恢复了那副疯癫的模样,嗓音尖锐地笑道。
“好呀好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那你们就跟我来吧!”
令人意外的是,翠花并没有带领他们返回那片死寂的村舍,而是径直朝着村口那棵枝桠虬结、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的老槐树走去。
她脚步轻快,甚至带着点跳跃,绕过老槐树斑驳的树干,毫不犹豫地踏入了槐树后方那片愈发浓密的树林。
此时,原本下午时分的天气突然黑了下来。
天色暗沉得极不自然,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树林里光线迅速黯淡,四周升起薄纱般的夜雾,模糊了远处的景物。
翠花的身影在雾气和树影间若隐若现,仿佛一个引路的幽灵,带着两人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狭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