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宴席的酒气还没散干净,王铁柱刚把朝廷赏的五百两银子按户分给村民——张叔家多给了十两,毕竟上次护矿场他伤得最重,就听见村口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踩得积雪咯吱响。两个穿着亮银铠甲的校尉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村,马脖子上的铜铃晃得人眼晕,领头的高个子校尉下巴抬得快碰到天,勒住马绳扫了眼村口那片小空地,语气冲得像刚吃了炮仗:“你就是王铁柱?林御史让俺俩来监督乡勇训练,这破地儿连马都转不开圈,赶紧找个宽敞场子!再把村民们都喊来,别磨磨蹭蹭耽误时辰!”
王铁柱心里犯嘀咕,这校尉说话咋跟吃了枪药似的,但还是耐着性子笑了笑:“俺这就去安排,不过村里青壮刚忙完宴席,有的还没来得及放下碗筷,给半个时辰,保准都到齐——总不能让大伙饿着肚子训练吧?”
“半个时辰?”高个子校尉“嗤”了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铠甲“哐当”响,震得地上雪沫子都飞起来,“你当是哄小孩呢?现在就去叫!要是误了训练,你担得起耽误防寇大事的责任吗?”
这话刚落,柳如烟端着刚熬好的绿豆汤从灶房走过来,汤碗冒着热气,红绸带往腰间一缠,把碗重重往石桌上一放,汤溅出几滴在桌角:“这位官爷说话咋这么冲?村民们天不亮就起来杀猪宰羊办宴席,中午连口热饭都没吃安稳,歇半个时辰咋就慢了?难不成官爷您是铁打的,不用吃饭不用喘气?”
高个子校尉脸“唰”地沉下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指节都捏白了,刚想发火,柳如眉拿着林御史给的训练文书走过来,指尖夹着纸角递到他面前,声音轻却字字清楚:“校尉大人,您先看看文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训练时间、方式都由王守备统筹,您二位是来监督进度的,不是来指挥调度的吧?要是不信,您可以回府城问问林御史。”
校尉低头扫了眼文书上的红印,脸憋得通红,手从刀把上挪开,嘴硬道:“俺就是怕耽误事!赶紧叫人!”
半个时辰后,五十多个青壮村民扛着木棍、锄头赶过来,有的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镰刀,裤脚沾着泥。高个子校尉扫了眼众人手里的家伙,鼻子里哼出一声:“就拿这些破烂当兵器?劈柴都嫌钝!王铁柱,你这是故意敷衍朝廷差事吧?”
王铁柱早有准备,冲远处挥了挥手。张大山带着四个村民推着两辆板车过来,车上码着从反王那缴获的刀枪,刀刃磨得亮闪闪,在太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刀柄还缠了新布条:“校尉大人瞧仔细了,这些都是正经战场兵器,俺们连夜擦干净磨快的,连刀柄都缠了布防滑,够不够用?要是不够,俺们再把反王剩下的二十把弓箭搬来!”
高个子校尉噎了下,没再挑刺,却故意出难题:“都把刀举起来!站军姿!半个时辰内谁放下谁就是偷懒,按军法处置!”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地面发烫,雪都化了不少,村民们举着刀的胳膊渐渐开始发抖,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有个叫狗蛋的年轻后生才十六岁,体力不支,胳膊晃了晃,刀差点掉在地上。高个子校尉立刻瞪过去,嗓门大得像打雷:“没吃饭?连刀都举不稳,还想打流寇?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王铁柱赶紧走过去,接过狗蛋手里的刀,对校尉拱了拱手:“大人,训练得循序渐进,要是把人累垮了,明天连床都起不来,反而练不出效果。俺有个法子,既能练体力,又能练招式,还能让大伙记得牢,您要不要瞅瞅?”
高个子校尉抱着胳膊冷哼:“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啥花样!别是糊弄人的小把戏!”
王铁柱把村民分成五组,每组十个人,拿木棍当刀枪,一组扮“流寇”守着树桩当“山寨”,一组扮“乡勇”去“剿寇”,规定一炷香内谁能把对方的“头领”按在地上,就算赢,赢的组晚上能多喝一碗肉汤。村民们一下子来了劲,原本蔫蔫的模样全没了,各组凑在一起商量对策,有的绕后偷袭,有的正面硬闯,木棍碰撞的“砰砰”声和喊叫声此起彼伏,连之前发抖的狗蛋都举着木棍冲在前头。
高个子校尉看得眼睛都直了,刚想开口点评,王铁柱突然举着木棍冲过来——速度快得像阵风,没等校尉反应过来,就按住他的胳膊,木棍轻轻架在他脖子上,语气带着笑:“大人,要是真遇到流寇,您这反应,怕是早成俘虏了。您看,俺们这法子是不是比站军姿管用?”
校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想挣脱却被王铁柱按得纹丝不动,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只能咬牙道:“算你厉害!这法子确实比死站着强!”
中午休息时,柳如烟带着几个妇女送来饭菜,竹篮里装着炖得软烂的猪肉、雪白的白面馒头,还有晾温的绿豆汤,汤里还放了冰糖。她给王铁柱递过一个夹满肉的馍,红绸带蹭过他的手,带着点温热的汗意:“快吃!刚才看你跟校尉过招,俺都替你捏把汗,生怕你把他惹急了,给咱们穿小鞋。”
柳如眉则蹲在树荫下给村民们涂药膏,她从药箱里掏出装着舒缓药膏的瓷瓶,药膏是淡绿色的,还带着薄荷香,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揉着村民酸痛的胳膊:“忍忍,这药膏加了薄荷和艾草,能缓解酸痛,下午训练就不那么累了。要是还疼,晚上来找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下午训练时,高个子校尉没再刁难,反而凑在旁边看王铁柱教招式。王铁柱拿着刀演示怎么躲流寇的劈砍——左脚往后撤半步,刀身斜挡,再顺势往对方手腕划,动作干脆利落;还教村民们用斧头对付骑兵,瞄准马腿砍,再补一刀制敌。讲到用炸药包时,他让柳如烟演示怎么控制引线长度,怎么扔得准,柳如烟红绸带缠着引线,“滋滋”点燃后,一扔就炸在指定的树桩旁,看得矮个子校尉忍不住拍手:“王守备,你这招式太实用了!比在府城练的花架子管用多了!俺们在府城练的都是排队列,真遇到流寇根本不管用!”
王铁柱笑着摆手:“都是跟流寇、反贼学的——他们咋偷袭俺,俺就咋防;他们咋砍俺,俺就咋反击,都是保命的真本事,不像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傍晚训练结束,夕阳把人影拉得老长,村民们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个个精神头十足。高个子校尉走过来,难得放低姿态,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铠甲碰撞的声音都柔和了些:“之前是俺不对,不该拿架子刁难你。你这训练方法确实接地气,比俺们在府城死练队列强多了。以后训练,俺听你的安排!”
“都是为了护着百姓安稳,没啥对不对的。”王铁柱摆摆手,“以后咱们好好配合,俺教村民真本事,您二位帮着规整纪律,肯定能把乡勇练得能打能防,让流寇不敢再来!”
回到家,柳如烟帮王铁柱脱铠甲,铠甲上还沾着尘土和汗味,她指尖碰到他汗湿的后背,温热的触感让她脸微微发红,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还时不时帮他擦汗:“你今天跟校尉过招的时候,动作快得像阵风,帅得很!俺看那校尉以后再也不敢小瞧咱们村了,说不定还得求着你教他招式呢!”
柳如眉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过来,往水里撒了把晒干的艾草,艾草的清香瞬间飘散开:“快泡泡脚,这艾草能解乏,明天还要接着训练呢。”她蹲下来帮王铁柱把裤脚卷起来,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脚踝,两人都愣了下,柳如眉赶紧别过脸,假装整理药箱,耳朵却悄悄红了。
王铁柱泡着暖洋洋的脚,看着身边一个忙着收拾铠甲、一个低头整理药瓶的两个女人,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训练乡勇只是守护安宁的第一步,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新的麻烦,比如北境可能还有漏网的流寇,府城也可能有新的任务,但只要有她们在,有村民们拧成一股绳,再大的坎儿也能迈过去,十八道拐村的安宁,定能长久守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