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连下了三天,断云寨的粮仓被潮气浸得发闷。曹林蹲在粮堆旁,抓起一把粟米,指尖能摸到细微的霉点,眉头不由得拧成了疙瘩。
“少主,再这么潮下去,粮食怕是要坏不少。”负责管粮仓的老仆叹着气,手里的木耙翻着粮堆,试图让潮气散出去,“今年雨水多,山下的田也涝了,秋粮怕是要减产。”
曹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寨里现在有近两百口人,每天光吃饭就要消耗两石粮,加上囤积的部分,撑到秋收没问题,但要应付可能的战乱或灾年,远远不够。招兵买马、打造兵器、修缮防御,哪样都得花钱,账上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淌,曹聪最近看账本时,眉头就没舒展过。
“光靠买粮不是长久之计。”曹林在议事厅里敲着桌子,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银子总有花完的一天,得想办法搞些不花钱的粮食。”
“不花钱的粮食?”曹猛放下手里的旱烟杆,“你是说……去抢?”
“不是抢百姓的,是‘取’富户的。”曹林特意加重了“取”字,“这周边镇上,有不少富户囤着粮,却看着百姓饿死也不肯接济,有的甚至勾结官府,兼并土地,早就不得人心。咱们去‘借’点,既解了咱们的急,也算替百姓出口气。”
曹文立刻明白了:“你是说那些为富不仁的?比如黑石镇的张剥皮?他家里囤的粮够半个镇子吃一年,去年大旱,有人去求粮,被他放狗咬断了腿。”
“还有清溪镇的李员外,”曹烈补充道,“他儿子在州府当差,仗着权势强占了不少良田,百姓背地里都叫他‘李扒皮’。”
曹林点头:“就是这些人。但这事不能明着来,得秘密进行。一来不能暴露断云寨,免得给官府留下口实;二来,正好练练弟兄们的身手,搞次‘特种作战’。”
“特种作战?”弟兄们都没听过这词,满脸疑惑。
“就是悄无声息地行动,既能完成任务,又不暴露自己。”曹林解释道,“选人、侦查、潜入、搬运、撤退,每一步都得计划周密,不能出半点差错。这可不是蛮力能解决的,得靠脑子和配合。”
他心里其实在想现代特种兵的作战模式——快速、精准、隐蔽,正好借此看看寨里的弟兄离“精锐”还差多少。
计划定下来后,曹林开始挑人。他没选最能打的,而是挑了二十个身手灵活、脑子机灵的,有石头、柱子这些新加入的,也有几个跟着曹烈练过潜行的老弟兄。王二算路熟,负责画地图和算路线;小花的丈夫以前是猎户,懂些追踪和伪装,也被选了进来。
“这次行动,只取粮,不伤人,更不能放火。”曹林在演武场训话,手里拿着连夜画的作战图,“每人带一把短刀、一个水囊、一块干粮,穿深色衣服,脚上裹布,走路不能出声。石头带一队去黑石镇张剥皮家,我带一队去清溪镇李员外家,寅时出发,卯时行动,辰时必须撤回,在黑风口汇合。”
他特意强调:“遇人就躲,被发现就撤,千万别恋战。咱们的目的是粮,不是打架。”
出发前三天,曹林带着弟兄们在夜里练潜行。他教他们用布裹住马蹄,让马走得无声;教他们借着树影和墙角隐蔽,呼吸要轻;教他们用手势交流,不能说话。王二拿着算盘,反复计算路线:“从后门进张剥皮家,要经过三道院墙,第二道墙下有狗,得提前用肉包子引开……”
柱子力气大,被安排扛粮,他背着和粮袋一样沉的沙袋,跟着队伍跑山路,累得满头大汗也不吭声,只说:“少主放心,保证掉不了队。”
行动那天,月色朦胧,正好掩人耳目。两队人分道出发,像两道黑影钻进了夜色里。曹林带的队去清溪镇李员外家,他让弟兄们先在墙外埋伏,自己则像狸猫一样爬上墙头,观察院内的动静。
李员外家果然戒备森严,院墙上有巡逻的家丁,粮仓外还拴着两条恶犬。曹林吹了声低沉的口哨,像夜鸟的叫声,墙外的弟兄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里面是掺了麻药的肉,轻轻扔到狗窝旁。恶犬嗅了嗅,叼起肉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耷拉着舌头倒了下去。
“巡逻的家丁一刻钟转一圈,咱们有十分钟时间。”曹林从墙头跳下来,压低声音对弟兄们说,“两人望风,三人开粮仓锁,剩下的搬粮,动作要快!”
粮仓的锁是黄铜的,结实得很。负责开锁的弟兄是个以前的锁匠,被张剥皮逼得没活路才上了山,他掏出特制的细铁丝,三两下就把锁捅开了。粮仓里果然堆着小山似的粮袋,全是上好的大米和麦子。
“只搬一半,留一半。”曹林指挥着,“别让人看出是被抢了,就像正常损耗一样。”
弟兄们动作麻利,用带来的麻袋分装粮食,扛在肩上就往墙外送。曹林最后检查了一遍,见粮仓里的粮堆整理得还算整齐,地上的脚印也用扫帚扫了,才打手势让大家撤退。
等他们赶到黑风口,石头的队伍已经在那等着了,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粮袋,个个脸上带着兴奋。
“张剥皮家的粮比李员外还多!”石头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光,“他家粮仓在地下,我们撬开石板,摸黑搬了二十多袋,没惊动任何人!”
清点下来,这次行动一共“取”了五十多石粮,足够寨里吃一个月。更重要的是,没伤一人,没留痕迹,天亮后,两个镇子只传出“富户粮仓莫名少了粮食”的闲话,没人怀疑到断云寨头上。
回到寨里,曹林没忙着庆功,而是把弟兄们叫到一起,复盘这次行动。
“石头队在撤退时,有人踩断了树枝,差点惊动打更的,这是失误。”曹林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柱子扛粮时,脚步太重,在泥地上留下了深脚印,虽然扫了,但仔细看还能发现,下次得用木板垫着走。”
他看向王二:“路线算得很准,但没算到李员外家的狗换了窝,差点出岔子,以后侦查要更细。”
弟兄们听得认真,没人觉得被批评委屈。石头挠着头笑:“少主说得对,跟您说的‘特种作战’比,咱们还差远了。”
“差在哪?”曹林追问。
“不够静,不够快,配合也没那么默契。”柱子抢着说,“要是真遇着厉害的守卫,怕是要栽。”
曹林点头:“知道差距就好。以后每月搞一次这种演练,从取粮到救人,甚至是破坏敌营,都要练。乱世里,光会打硬仗不行,得有‘悄无声息解决问题’的本事。”
这次行动后,寨里的粮仓又满了起来。曹林让人把一部分粮食悄悄分给了附近的贫困村,只说是“好心人捐的”,百姓们捧着粮食,对着云断山的方向磕头,却不知道是谁帮了他们。
曹聪看着新入仓的粮食,算盘打得欢快:“这下省了不少买粮的银子,能多买两匹好马了!”
曹林却在演武场的沙地上,画着更复杂的作战图。图上有箭头、有埋伏点、有撤退路线,像一张精密的网。他知道,这次“特种作战”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黑石部的铁骑、朝廷的乱兵、周边的野心家,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但他不怕。看着弟兄们在月光下练习潜行的身影,看着粮仓里饱满的粟米,看着铁匠铺里即将出炉的新兵器,他心里充满了底气。
要在这世道活下去,就得比别人更狠、更巧、更有准备。断云寨的壮大,不能只靠蛮力,更要靠智慧和未雨绸缪。而这些悄悄进行的“练兵”,终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护佑这方水土的底气。
夜风拂过演武场,沙地上的作战图被吹得模糊,但曹林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