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聚宝市外的荒地上就响起了施工队的号子声。冻土化了,泥泞里裹着新草芽,王二柱拿着图纸在前面引路,身后跟着三十个工匠、两百个民夫,手里的锄头、铁锹往地上一杵,就知道今年的活计又要忙到寒冬。
“都精神点!”王二柱扯开嗓子喊,“今年的规矩变了:给咱断云寨势力范围内的村子盖房,青砖水泥还是成本价,一分不赚;外乡来的,比如临江府、豫州府的商户想盖房,价码得按市价算,水泥加两成利,青砖加一成——大当家说了,咱的材料好,值这个价!”
民夫们哄笑起来,有个临江村的汉子打趣:“王管事,那临江府的盐商来盖房,咱也敢多要钱?”
“怎么不敢?”王二柱拍着胸脯,“咱的水泥冻不坏、泡不烂,盖的房子能传三代;咱的青砖敲起来当当响,比州府官窑的还结实。他们花高价买的是省心,是面子!”
这话不假。去年冬天,青州府有个富户不信邪,用了别处的土坯砖盖房,一场暴雪压塌了半边,听说气得吐血;反观聚宝市周边用断云寨材料盖的房子,雪再大也纹丝不动,消息传开,外乡来求购青砖水泥的商户踏破了门槛,连江南省的绸缎商都说:“宁肯多花十两银子,也要用断云寨的料,住着踏实。”
曹林让人在水泥坊、砖瓦窑旁各建了个“外乡交易点”,派专人登记出货:给清溪镇、黑石渡的货,账本上写“成本价,记民生账”;给临江府、云州府的货,账本上标“市场价,记盈利账”。头一个月,光是卖给外乡的水泥就赚了三百两,青砖赚了两百两,比施工队的工钱还多。
“大当家,这生意能做!”曹聪捧着账本找曹林,眼睛发亮,“临江府的码头管事派人来说,想把码头的仓库全换成青砖水泥的,愿意先付一半定金;豫州府的盐商更急,说要盖个能存十万斤盐的大仓,让咱的施工队马上过去。”
曹林却没立刻答应,他指着地图上的临江府码头:“仓库可以盖,但有个条件——让他们同意咱们修一条水泥路到码头。路通了,他们运盐、运绸缎方便,咱们运水泥、运铁器也方便,双赢的事。”
修到临江府码头的水泥路,全长五十里,要穿过两座山、三条河,工程量是去年的三倍。曹林让人先去勘测路线,在河边架水泥桥,在山坳里挖隧道,光是准备石料、木材就用了半个月。开工那天,他特意强调:“修路的民夫,优先用咱们周边村子的人,每天工钱二十文,管三顿饭,顿顿有肉——让乡亲们既能赚钱,又能看着路往南修,心里踏实。”
清溪镇的老村长带着村里的壮丁来了,有八十多号人,推着独轮车,扛着锄头,比自家盖房还卖力。“大当家,这路修到码头,俺们去临江府卖粮、买布就不用绕远路了,一天能打个来回!”老汉拍着胸脯,“您放心,俺们村的人干活不惜力,绝不给断云寨丢人!”
施工队分成了五个组,一组负责平整路基,二组负责搅拌水泥,三组负责铺路面,四组负责架桥,五组负责后勤。周边村子的民夫们被分到各组,跟着工匠学手艺:怎么把水泥和沙子按比例拌匀,怎么用木抹子把路面刮平,怎么在水泥没干时撒上细砂防滑。有个年轻时学过石匠的村民,居然琢磨出用碎石子给路面压纹,既好看又防滑,被王二柱赏了五十文,乐得他逢人就说“断云寨的活计,干着舒心”。
水泥路修到一半时,水泥坊的产量跟不上了。原来的三座窑每天能烧出二十吨水泥,现在要供施工队、外乡订单、盖房需求,天天供不应求,工匠们三班倒着烧,还是有人拿着银子在窑外等。
“必须扩产!”曹林当机立断,让人在水泥坊旁再建五座窑,用新的窑型(他画的图纸,模仿现代的轮窑),烧一次能出三十吨水泥,还省柴火。又从周边村子招了五十个村民当学徒,由老工匠带着学配料、看火候,管吃管住,每月还发工钱。
新窑点火那天,曹林去看了看。烟囱比原来高了三丈,黑烟直冲天,窑工们用他设计的铁铲翻料,比原来的木铲快一倍。老窑工抹着汗笑:“大当家,这新窑烧出来的水泥,硬度比原来还高,泡在水里三天都没事!”
水泥够了,水泥路修得更快。穿过山坳时,民夫们用水泥砌了挡土墙,防止塌方;跨过小河时,工匠们架起了三孔水泥桥,桥面能过两匹马拉的大车。临江府的码头管事来看过两次,摸着路面的水泥直咋舌:“这路比青石还硬,怕是能走一百年!”
七月流火时,五十里水泥路终于修到了临江府码头。通车那天,曹林让人赶了十辆装满青砖的马车走在前面,车轮碾过路面,连点尘土都没扬起来。周边村子的民夫们站在路边,看着自己亲手修的路通向远方,有人忍不住哭了——他们这辈子,还是头回参与这么大的工程,还是条能让子孙后代都受益的路。
码头的盐商、绸缎商们早就等在路边,见马车顺利抵达,立刻围上来:“曹大当家,咱的仓库啥时候动工?材料就用断云寨的,价钱好说!”
曹林笑着点头:“施工队这就派过去,保证冬天前让你们的货能进新仓库。”他转头对王二柱说,“记着,给外乡盖房的工钱,也按市场价算,别亏了弟兄们。”
夕阳下,水泥路像条灰色的带子,一头连着聚宝市的烟火,一头系着临江府的码头,河面上的船帆远远望去,像是要顺着这条路驶进断云寨。曹林站在桥头,看着往来的马车、挑担的商贩、嬉笑的孩子,心里清楚:这条路修的不只是路,是断云寨的势力范围,是和外乡的利益纽带,是让乡亲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水泥坊的新窑还在冒烟,施工队的号子又响了起来,周边村子的民夫们扛着工具,跟着队伍往临江府去——那里有新的活计,新的工钱,还有新的日子在等着他们。而断云寨的青砖水泥,就像撒出去的种子,沿着这条路,在更广阔的土地上扎下根,长出属于自己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