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李二狗一家焦急又充满期待的等待中,很快过去。这三天里,没人闲着。周寡妇带着新来的张媳妇和李家妯娌,反复试验更精细的包装,用薄木片钉了小盒子,里面垫上洗净晒干的柔软树叶,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荷叶油纸显得体面了许多。李二狗则带着小丫,一遍遍调试菊花糕和酥饼的配方火候,追求更稳定的品质和更美观的外形。
第四天一大早,赵四再次赶着驴车,带着精心准备的新一批点心,直奔县城“清韵斋”茶馆。
这一次,他心情更加忐忑。成了,可能就是一条全新的康庄大道;不成,则意味着高端市场的路子暂时被堵死。
到了茶馆门口,赵四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才迈步进去。
那山羊胡掌柜正好在柜台后拨算盘,抬眼看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赵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上前:“掌柜的,您……您尝过那点心了?客人反响咋样?”
掌柜的放下算盘,打量了他一番,才慢悠悠开口:“点心嘛……尚可。有几个老主顾尝了,说清香适口,不算甜腻,配茶正好。”
赵四心中一喜,刚要道谢,却听掌柜的话锋一转:“但是!”
赵四的心又猛地沉了下去。
“但是,你们这做工,还是太粗!样子也不够精巧!跟我们茶馆的格调,差得远呐!”掌柜的摇着头,“而且,供应能跟上吗?别我要货的时候,你们又拿不出来。”
赵四赶紧赔着笑解释:“掌柜的您放心!做工包装我们正在改,您看这次带来的,就比上次强点不?我们一定做到您满意!供应也绝对没问题,只要定下量,我们保证按时送到!”
说着,他赶紧把新带来的点心盒子双手奉上。
掌柜的接过来,打开看了看,脸色稍霁:“嗯,这次看着是像点样子了。”他沉吟了一下,似乎下了决心,“这样吧,看在你们乡下人做事还算实诚的份上。我先订一批试试。每样先要二十块,三天后送来。价钱就按你上次说的。要是卖得好,以后再加。”
成了!真的成了!
赵四差点激动得跳起来,强行忍住,连连鞠躬:“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您放心!保证按时按质送到!包您满意!”
揣着人生第一份“高端订单”,赵四感觉脚下像踩了棉花,轻飘飘地赶着驴车往回跑。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回到家,消息传开,院子里顿时一片欢腾!
“太好了!我就知道能行!”周寡妇激动地抹了下眼角。 孙铁柱憨笑着搓着手:“二十块!不少哩!” 小丫更是兴奋地绕着院子跑:“咱们的点心进城啦!”
李二狗也是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拍了拍手:“都静一静!订单拿到了,活儿才刚开始!周婶,原料都备齐了吗?人手够不够?”
周寡妇连忙道:“绿豆粉、糯米粉都磨好了,糖和油也够,菊花瓣晒干的还有不少。就是猪油可能有点紧,这次做得多了。”
“赵四,你下午就去镇上,再买些上好的猪板油回来熬!顺便看看有没有更细的筛箩,绿豆粉磨得越细越好!”李二狗迅速安排,“铁柱,你去地里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花啊草啊,采点新鲜的试试味道。”
“小丫,你负责记好这笔账,用料、工时都记清楚,咱们看看成本到底多少。”
众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起来。院子里瞬间充满了热火朝天的生产气氛。和面、调馅、起火、蒸制、烤制、包装……每一个环节都一丝不苟。
李二狗亲自把控着最关键的火候和配方,力求每一块点心都达到最佳状态。
三天后,一批包装更精致、品相更完美的菊花糕和酥饼,准时送达了“清韵斋”茶馆。山羊胡掌柜验货后,难得地点了点头,爽快地结了账。
第一笔合作,顺利完成!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河村传开。村民们听说李二狗的点心真的卖进了县城的大茶馆,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同了。之前还有些犹豫观望的人家,也主动找上门,询问供应鸡蛋、杂粮或者来做工的事情。
李二狗来者不拒,但把关严格。他深知,品质是生命线。
然而,就在生意看似一片大好,李二狗筹划着进一步扩大生产、开拓更多销路的时候,危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逼近。
这天,孙铁柱从邻村收小米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二狗哥,”他闷声道,“老张家说,下次小米可能要涨价了。”
“涨价?为什么?不是说好长期供应,价钱公道的吗?”李二狗皱眉。
“他说……镇上刘记杂粮铺的人也去找过他,出的价更高,还说要包圆他家的好小米……”孙铁柱低声道,“要不是看跟我爹有点交情,他这次就不卖给我们了。”
李二狗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同时,周寡妇也忧心忡忡地过来:“二狗,张媳妇今天来说,她家男人不让她再来做工了,说……说在外面给人做工,抛头露面的,不好听……”
李二狗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原材料供应被掐断?工人被逼退出?
这手法,可比之前官面上的打压更阴险,更直接地动摇他的生产根本!
刘记这是改变了策略,从源头和内部开始瓦解他!
“知道了。”李二狗面沉如水,对孙铁柱道,“铁柱,其他几家供应商,你赶紧都去跑一遍,探探口风,稳住他们!价钱……可以适当商量一点,但必须保证质量!”
他又对周寡妇道:“周婶,您再去问问李家妯娌,看看她们那边有没有问题。工钱……如果必要,也可以先预支一点给她们安家。”
两人领命而去,脸色都凝重了许多。
刚刚取得的突破和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箭冲淡。李二狗站在院子里,看着忙碌的作坊,心中警铃大作。
刘记的触角,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要广。这场斗争,已经从明面上的官司,转入了更隐蔽、更残酷的资源争夺和人心较量。
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刚刚起步的事业,很可能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阳光依旧明媚,但李二狗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