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的这番话一出，苏砚握着毛毯边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只是淡然笑了笑，没再进一步追问，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刷规律的刮擦声和引擎低沉的嗡鸣，衬得这份安静有些微妙。
苏砚将身上的毛毯拢紧了些，侧头望向窗外。暴雨中的城市光影被拉扯成一片片流动的色块，模糊而迷离。
半晌，她忽然轻轻开口，声音在雨声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怀念：
“说起来，这雨让我想起以前在Z大的时候了，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当时和我阿渊都在图书馆里，本来提前说好一起学习的，可因为家里有事我，就先离开了，不久就下起了暴雨……”
苏砚娓娓道来，语气里带着点怀念，显然是沉浸在了那段独属于她和龙渊的回忆里。
副驾驶的顾清辞听着，握着毛毯的手指渐渐收紧。
干嘛？特意在她面前提起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的温馨过往，是想宣示什么吗？
顾清辞很快抚平了眉间那丝不悦的褶皱，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她甚至顺着苏砚的话，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也刚想起来的语气接了过去：
“图书馆那次暴雨啊？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
顾清辞顿了顿，目光转向正在开车的龙渊，问道：
“对了龙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你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正好和我碰上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
她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苏砚描述的“苏砚离开后，龙渊可能独自留在图书馆”的场景，直接切换到了“龙渊离开图书馆时，遇见了顾清辞”。
顾清辞把话题的主人公，无形中从“苏砚和龙渊”的记忆，置换成了“顾清辞和龙渊”的初次相遇。
正在开车的龙渊，刚才听苏砚提起这事时，记忆就已经被勾了起来，正想顺着话茬接下去，没想到被顾清辞抢了先。
龙渊此刻接话，自然而然地就顺着顾清辞的话说了下去。
“记得，我当然记得！当时下那么大雨，我看你站在图书馆门口没带伞，好心过去想给你撑一把，结果你把我当臭流氓似的！那时候我哪受得了这羞辱，转身就走了！”
他一说起这事，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语气都激动了几分，双手握着方向盘，指节都微微用力，要不是现在正在开车，他非得手舞足蹈地来一出情景演绎，把当时的画面完美还原一遍。
“这你可不能怪我。当时整个学校的男生都知道我性子冷，没人敢随便找我搭讪，就你冒冒失失凑上来，我当然以为你另有企图啊。”
顾清辞展颜一笑，侧头瞥了一眼龙渊，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语气轻松地说道。
她把“另有企图”四个字说得慢悠悠的，带着点戏谑。
“我当时都不认识你呢……还‘企图’，我能图你啥？” 龙渊撇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却没了当年的憋闷，只剩下一种时过境迁的调侃。
顾清辞像是被他的话勾起了更多有趣的回忆，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生动的好奇，她微微转向龙渊，用了一种略带撒娇和考究的语气问道：
“哎！那我问你，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那天在图书馆门口，你还会主动过来问我要不要撑伞躲雨吗？”
龙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将一军：
“我说‘不会’，你信吗？”
他眼睛看着前方路面，语气里带着促狭。
“那不行！我不信！” 顾清辞立刻敛下眸子，嘴角微微下拉，做出一个略显不开心的表情，声音里带着娇嗔的笃定。
她似乎预判了他的“调皮”，并提前表达了“不满”。
龙渊哈哈笑了出来，终于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语气肯定：
“那就是‘会’啊！你都不相信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他笑着摇头，仿佛在说“你早就知道答案了，还非要问”。
“切！那还算你有点良心，没白费我后来……”
顾清辞这才重新扬起精致的下巴，脸上露出一种“这还差不多”的、略显傲娇的满意神色，眼底的笑意真实而明亮。
她话说到一半，适时地停住，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尾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看向前方。
这一段关于“初遇”的回忆与对话，被顾清辞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并深化，变成了她和龙渊之间带有戏剧性开场和后续发展的、独一无二的故事。
她不仅成功打断了苏砚试图营造的“二人世界”怀旧氛围，还将话题的核心牢牢锁定在了自己和龙渊的关系起点上，用一种亲昵的、互动性极强的方式，在苏砚面前重新勾勒了“顾清辞与龙渊”的叙事。
后座，苏砚依旧安静地靠着车窗，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仿佛在认真倾听前面两人的趣事分享。
只是她望着窗外雨幕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瞬，指尖在柔软的毛毯上，无意识地轻轻捻了一下。
苏砚觉得自己就不该提这件事的。她明明和龙渊有那么多独属他们两人的回忆，为什么偏偏提起这件事了？
现在好了，被顾清辞抓住机会，三言两语就把话题顺势拐到了她和龙渊身上，连带着把“第一次见面”这个充满仪式感的节点都牢牢攥在了手里。
最让苏砚憋屈的是，她还没法反驳——毕竟那天她确实因为家里的事提前走了，后面发生的一切，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全是顾清辞和龙渊的交集。
就像一盘精心准备的棋局，她刚落下一颗子，就被对方轻巧地截了胡，还反将了一军。
今天的初次交锋，苏砚心里也清楚，她还是输给了顾清辞。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望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带着韧劲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后面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