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了顾清辞这声道谢，龙渊心里莫名地感到愉悦，那种感觉并不像是普通的，助人为乐那样的成就感，而是一种……一种龙渊说不出来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一直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穿过了环境清幽的别墅区大门，来到了外面灯火通明、车流密集的城市街道上。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真的不用再送了，这边打车很方便，我随便拦一辆就能回去，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龙渊顿住脚步，转向身旁的顾清辞，语气诚恳地说道。
顾清辞能送他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这搁以前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急，我还有话没有问你……”顾清辞却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龙渊愣在了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好奇心瞬间被高高吊起。
他连忙快步赶上去，与她重新并肩，侧过头一脸好奇地追问：“你有话要问我？什么事啊？你问吧！”
顾清辞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复杂，却并没有立刻开口，只是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仿佛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这可把龙渊给急坏了，一颗心像是被猫爪挠着似的，痒得不行。
但他又深知顾清辞的性子，不好再继续催促，只得强压下满腔好奇，默默地跟在她旁边，焦灼地等待着她主动问话。
也不知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直到顾清辞发现路边设有一张干净的木质长条椅时，她才停下脚步，随后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龙渊就尴尬了，虽说长条椅目测能坐两到三个人，但顾清辞却直接坐在了椅子中间，龙渊不管是坐她的左边还是右边，都肯定会和她挤在一起。
见此情形，龙渊自然不会强行挤过去，而是选择了站在一旁。
顾清辞坐下后，好整以暇地等了片刻，却见龙渊一直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过来坐下的意思，反而选择了呆呆地站在一旁，心里一时间便觉得有些好笑。
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向右侧挪动了一些，让出了左边足够宽敞的位置，然后抬起眸子，看向像根木头一样杵着的龙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开口道：
“站着干什么？又不是没位置！坐下来说吧，难道你要我仰着头跟你说话？”
龙渊瞥了一眼她身旁新腾出来的空位，见空间比刚才大了很多，完全能确保他在不触碰到顾清辞的前提下，又能坐得安稳稳妥。
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走过去，坐在了顾清辞的左手边。
恰好，又是一阵不期而至的晚风调皮地吹过，力道比之前更甚几分。
顾清辞那头如瀑的秀发刚刚被她拢好，此刻再次被风吹得肆意飞扬起来，几缕发丝甚至直接扑向了近在咫尺的龙渊的脸。
龙渊一个猝不及防，眼前顿时被柔软却带着痒意的发丝覆盖，视线受阻。
“咳~呸！呸！”他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却还是难免被几根发丝钻进了嘴里，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又好笑，他连忙吐着气，试图把嘴里的头发弄出去。
顾清辞见状，脸上掠过一丝罕见的窘迫，连忙再次伸手，有些手忙脚乱地将四处飞扬的头发收拢抓回，紧紧握在手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解释道：
“出来的太急，忘了带发绳，头发也没好好整理……抱歉，你没事吧……”
龙渊自然是看得出来顾清辞此时的尴尬，只要风不停，她就不敢松手。
这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游移，最终落在了自己左手腕上戴着的一条深蓝色编织手串上。
那是上大学前，母亲特意去寺庙为他求来的，一共两条，一条手串，一条项链，寓意平安顺遂。
他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珠子，又看了看旁边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忙碌和无奈的顾清辞，内心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
这毕竟是母亲给的念想……但看着她被头发困扰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动作略带迟疑地将手串从腕上取了下来，递到顾清辞面前，语气尽量显得轻松自然：
“咳，你先拿这个暂时系一下头发吧？总比一直用手抓着强。”
顾清辞闻声低头，看向他掌心那条编织精致、颜色深邃的蓝色手串。
她能看出来，这显然是龙渊常戴的贴身之物，甚至可能带有某种特殊意义。
用它来随便扎头发……
她心里有些迟疑，抬起眼眸不确定地问道：“这……真的……可以么？这手串看起来……”
顾清辞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太随便了，也太冒犯了。
“为啥不可以？又不是用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就是临时应个急嘛！拿着吧！不然这风一阵阵的，下次遭罪的还不是我？”
龙渊怕她有心理负担，故意用大大咧咧的语气说道，甚至还适时地开了个玩笑。
顾清辞当然立刻听懂了龙渊话里指的正是刚才头发进嘴的窘事，忍不住被他这话逗得轻笑出声，原本那点尴尬和迟疑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那……谢谢了！”她不再推辞，很是诚恳地道了一声谢，然后伸手从龙渊掌心接过了那条还带着他体温的手串。
随后，她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雪白脖颈，双手熟练地将脑后所有散乱的秀发高高拢起，束在一起，然后用龙渊那条蓝色的编织手串灵活地缠绕了几圈，打了一个结，最终将长发束成了一个简单却利落的高马尾。
还别说，龙渊之前几乎从未见过顾清辞扎起头发的样子，更别提是如此清爽飒爽的高马尾。
此刻，看着她光洁的额头、完美的脸部线条和天鹅颈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整个人的气质仿佛瞬间发生了奇妙的转变，少了几分平时的冷艳疏离，多了几分逼人的英气和明亮。
龙渊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几乎是瞬间就蹦出来一个词——英姿飒爽！
这已经超越了单纯视觉上的“美”，更是一种带着力量感和独特魅力的“帅”！一种让人心弦为之拨动的“飒”！
就这么说吧，披着头发的顾清辞和龙渊站一起，谁受谁攻还不一定分得出来。
但扎上高马尾后的顾清辞，那一看就知道她才是进攻方，龙渊只能是防守方！
说得再粗俗一点，就算是做那事，顾清辞都得在上面的那种！
顾清辞整理好头发后，不经意地侧头一看，却发现龙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他的目光专注而直接，里面没有丝毫的闪躲或遮掩，充盈着纯粹的、毫不吝啬的欣赏，甚至还有一种被惊艳到的怔忡。
这种直白的注视，让一向清冷自持的顾清辞也瞬间感到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羞赧。
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问道：“那个……你的手串倒是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
龙渊被她这么突然一问，也是立马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回答道：
“哦，这个啊？不是买的，是我上大学前，我妈特意去寺庙给我求来的，说能保平安。”
“什，什么？！”
顾清辞听到这话，眸子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极大的不可思议和惊愕。
紧接着，一股极其复杂、难以言状的感觉如同海啸般瞬间汹涌地漫上她的心头，冲击得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无措。
顾清辞也不知道这是这种什么感觉，有尴尬，有慌乱，有惊愕，甚至……还有一丝丝欣喜。
请问，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种糅合了尴尬、慌乱、惊愕与一丝隐秘欣喜的复杂情绪，像一团乱麻，瞬间填满了顾清辞的胸腔。
她真的不知道，也从未体验过。
“没事，我觉得就算我妈在这里，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也会同意将手串给你扎头发的。”
龙渊见顾清辞一脸惊愕的样子，怕她多想了，便开口说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顾清辞耳中，尤其是“我妈也肯定会同意”这几个字，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过于自然的亲昵感。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还神神秘秘的，快说吧，别卖关子了！我这好奇心都被你吊了一路了！”
龙渊像是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猛地一拍大腿，成功地将话题从微妙的气氛中拽了出来。
被这么一问，顾清辞下意识地抿了抿粉嫩的樱唇，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罕见地闪烁了几下，竟露出一抹明显的犹豫和为难之色。
她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外套的衣角，似乎是后面即将要问出的话很难以启齿。
她这副罕见的、近乎扭捏的姿态，倒是让一旁的龙渊更着急上火了。
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心里像是有只猫在抓，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天大的问题，能让顾清辞这样的人都难以启齿。
“没事，你说吧！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龙渊见她还是不开口，忍不住又着急地催促了一番，盯着她的眼睛因为急切和好奇都已经瞪得溜圆，写满了“快告诉我吧”的诉求。
顾清辞想了想，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
“你拒绝我父亲的提议，到底是因为……我这个人本身让你不愿意接受？还是因为……他的那些观点和做法，不符合你的思想和原则？”
顾清辞说完，那双明亮剔透的大眼睛重新直勾勾地盯住了龙渊。
那目光里，有小心翼翼的期待，有不容敷衍的严肃，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紧张。
“哈？你犹豫、纠结了这么老半天，吞吞吐吐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难题呢！结果……你想问的，就只是这个啊？”
龙渊听完这个让他纠结忐忑了一路的问题，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惊讶、如释重负和哭笑不得的无奈神色。
顾清辞见龙渊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甚至有点小题大做，她纤细的柳眉不由得微微一皱，语气立刻稍稍严肃了几分，极为认真说道：
“我没开玩笑！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这个问题！”
龙渊见顾清辞神色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紧张，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她而言绝非玩笑。
他迅速收敛了脸上那点觉得“小题大做”的笑意，表情变得郑重起来，目光诚恳地迎上她的视线，刻意放缓了语速，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误，认真地回答道：
“我之所以那么坚决地拒绝你父亲的提议，其实跟你本人……完全没有关系，我并不是对你有任何看法或者意见。”
他顿了顿，加强语气强调道：
“我只是单纯地、从根本上就不赞同他的观点，不认可他那种处理问题的方式！无论对象是谁，我的回答都会是一样的！”
龙渊这个清晰而直接的回答，瞬间松开了顾清辞心里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
一股难以言喻的释然感如同温热的潮水，迅速冲刷掉了她心底所有的不安和焦虑。
顾清辞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也是因为当她听见龙渊拒绝父亲的要求而激动欣喜的同时，一个阴暗的、自我怀疑的念头也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来——
龙渊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余地，有没有可能，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反对父亲的做法？
有没有可能，更深层的原因，是她顾清辞这个人，在龙渊眼里，原本就缺乏吸引力，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呢？
毕竟，之前龙渊喝醉时也曾直言不讳地说过她“脾气不好”。
说不定，他就是因为觉得她性格古怪、难以相处，所以才借着她父亲那套强权逻辑，顺势彻底回绝，一了百了呢？
而顾清辞之所以会追出来送送龙渊，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当面向龙渊问清楚自己心里的不解和疑惑。
而现在，她亲耳听到了龙渊给出的答复。
这个答复，清晰、明确，并且完全符合她内心最深的期望。
顾清辞满意了，是真的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