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的骤然发火,其实完全在龙渊的预料之中。
之前两人在出租屋里喝酒时,顾清辞就曾借着酒意,断断续续地将埋藏心底许久的、关于她家庭的那些压抑和束缚都告诉了龙渊。
他知道,顾清辞内心深处最反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父亲顾启强那套根深蒂固的掌控欲,强行干涉她所有的人生选择,将她视为必须按照既定路线运行的棋子!
而眼前这一幕,顾启强这看似“随口一提”的撮合,又何尝不是一种更隐晦、却同样令人窒息的干涉呢?
谈恋爱,处对象,说破大天也是两个当事人之间最私密、最个人的事情,决定权自然应该牢牢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至于结果如何,那也是需要经过两个当事人长期相处、深入了解、慎重考虑之后才能得出的结论,而不是由长辈凭借着自以为是的“为你好”,轻飘飘地一句“试试”就可以草率定下的!
如果子女的人生大事,都能被长辈如此随意地一句话安排,那和活在封建旧世纪还有什么区别?还有什么自由和尊重可言?
龙渊想到这里,胸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一股想要为身旁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被至亲之言刺伤的女孩据理力争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刚张开口,准备不管不顾地说些什么——
然而,主位上的顾启强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
几乎在龙渊快要发出第一个音节的同时,他便立刻抬起一只手,掌心向外,做了一个极其明确的“停止”手势,示意龙渊先不要介入这场父女之间的对话。
好嘛,上来就是一个“沉默”,这让龙渊瞬间哑火了。
顾启强的目光始终落在女儿身上,面对顾清辞如此激烈的反应,他的神色却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依旧能维持着那副轻言细语的模样:
“清辞,告诉爸爸,你这是为什么?爸爸只是提个建议,你怎么就这么大反应?”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顾清辞的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带着细微却清晰的颤抖。
她望着自己的父亲,冷冷地质问道:
“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真的有尝试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设身处地地想过吗?!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一个可以随意安排、必须听从你所有指令的附属品吗?!”
“清辞,爸爸就是在为你考虑啊!”顾启强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严肃认真,仿佛真的无法理解女儿的怒火。
他还试图讲道理,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说道:
“以前你总讨厌爸爸控制你的社交,干涉你交朋友,现在我改了,是不是?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和龙渊来往,对吧?你不是一直和他相处得挺好吗?那我作为父亲,看到女儿和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年轻人关系好,想要顺势撮合一下,这……这难道有什么毛病吗”
这番看似逻辑自洽、充满“父爱”的辩解,却像是最烈的油,狠狠浇在了顾清辞燃烧的怒火上。
她猛地一下站起身,动作之大使得身后的椅子与光滑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牙缝里重重地挤出一句话: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这种撮合!永远都不需要!”
说完,她不再言语,而是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厅,径直上了二楼,将一室凝滞尴尬的空气和两个男人留在了身后。
说真的,龙渊此刻坐在餐桌前,只觉得如坐针毡,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他觉得顾启强这个看似“随口一提”的提议,不仅精准地踩中了顾清辞的雷区,把她彻底惹毛了,顺带着也把他龙渊给坑惨了!
顾启强这番操作,看似是“开明”、“撮合”,实则霸道又自我,完全没有尊重顾清辞的意愿。
这种强硬的“为你好”,最容易激起顾清辞这种性格独立、厌恶被掌控的人的逆反心理和极度厌恶。
而最要命的是,这种因父亲强行干涉而产生的厌恶和愤怒情绪,很可能会不可避免地蔓延、迁怒到他龙渊这个“被撮合”的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这就极有可能会导致出现一种让龙渊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凉的糟糕情况。
为了彻底反抗父亲的意志,表明自己的决绝态度,顾清辞或许会采取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那就是远离他龙渊,甚至干脆利落地跟他进行切割,划清界限!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方法确实是反抗顾启强意志最清晰、最有力的一种方式了。
你不是觉得我们合适吗?你不是想撮合吗?我偏不!我不仅不接受,我还要彻底远离你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