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的语气听起来依旧是她一贯的平淡清冷,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若是足够细心,或许能品出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以往的、难以捉摸的特殊意味。
可惜,龙渊显然不属于“足够细心”的那一类。
他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解释道:
“什么小女朋友啊?你别老是乱说……你说苏砚啊?她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真不是女朋友!”
“是吗?那我就……暂且信了。”顾清辞闻言,不置可否地轻轻挑了一下眉梢,淡淡道。
说着,她将手中的黑色手包随意地放在桌面上,动作优雅地在龙渊对面的座位缓缓坐了下来。
而当顾清辞的目光仔细地扫视过龙渊的脸,最终定格在他额角那个不算明显、但仔细看依旧能发现的小鼓包上时,她原本淡然的神情骤然一滞,柳眉微蹙,冷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外之色。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不可思议的语气低声问道:
“嗯?这里……怎么还真鼓了个包?我昨晚看你的时候,明明就只是红了一点,应该没事的啊……”
龙渊一听这话,立刻像是抓住了关键线索,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急切地追问道:
“对啊!我也正想问呢!我额头上这到底是怎么搞的?昨晚我喝断片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清辞冷艳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尴尬与不自然,眼神甚至飘忽了一下,避开了龙渊探究的视线。
说到底,龙渊会一头撞在电梯墙上,直接原因就是她没扶稳。
这件事虽然是无心之失,但终究是因她而起。
以顾清辞骄傲的性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点理亏,但又绝不愿意坦然承认这种小失误。
于是她索性心一横,摇了摇头,用一种事不关己的、略带敷衍的语气快速说道:
“不知道……可能你后来自己又磕到哪儿了吧?醉成那样,磕磕碰碰很正常。”
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目光重新聚焦,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地说道:“不说这个了,我手机呢?”
龙渊看着她这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也只好暂时作罢。
他顿了一下,便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台紫色手机递了过去。
“谢谢你啊!”龙渊递过手机的同时,看着她,非常认真诚恳地补充了一句。
顾清辞拿到手机,刚下意识地按亮屏幕,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道谢,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她抬起眸子,有些意外地看向龙渊,眼中带着真实的困惑,问道:
“谢我?谢我干什么?”
龙渊轻轻笑了笑,语气坦诚地说道:
“谢谢你把我送回家啊,还那么好心地把手机留下给我当闹钟。说真的,我都不太敢相信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真挺意外的!”
本来,顾清辞听着前半句,尤其是他真诚的感谢,心里像是被一缕暖风吹过,十分受用,甚至唇角都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但听到最后那句补充,她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僵,刚刚浮现的那点柔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忍不住瞪了龙渊一眼,碧色的眸子里燃起一小簇火苗,没好气地诘问道:
“你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敢相信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呃……就是……如果放在之前,我觉得你根本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毕竟你的脾气和性格,我还是略知一二……”
龙渊像是没察觉到顾清辞的语气和神情变化似的,竟还想着解释,结果却是越描越黑了,以至于他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射来的目光几乎要把他冻僵了。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顾清辞冷冷地说道。
龙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容易令人误解了,便做出了一个扇自己嘴巴子的动作,小声道: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不说了……”
他那副样子,活像个受了委屈又不敢声张、只能自己默默认栽的“老实人”,模样看上去甚至有点滑稽。
顾清辞将他这副故作可怜的模样尽收眼底,原本强绷着的冷脸差点没hold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向上扬起一丝极细微的弧度。
她赶紧用力抿住唇,试图压下那点笑意。
然而,就在她努力管理表情的时候,龙渊探究的目光恰好扫了过来。
顾清辞心中一惊,迅速将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彻底敛去,面部表情在瞬间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静,仿佛刚才那细微的波动从未发生过。
只是,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那双平静无波、如同深潭般的眸子里,几不可察地微微闪动了几下,像是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开极其细微的涟漪,泄露了一丝她极力想要隐藏的、被逗乐后又强压下去的别扭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