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龙渊所料,第二天一早,他刚吃完早饭,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学校,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正是苏砚的名字。
他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她带着浓重鼻音、可怜兮兮的求助声,说自己过敏反应严重,想让他帮忙买点抗过敏药送过去。
“苏砚,我昨天说什么来着?苦口婆心劝你别作,你非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现在知道难受了?开心了?”
龙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揉着眉心,语气里充满了早有所料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对着电话那头的苏砚说道。
“咳咳!阿——嚏!阿渊,我……阿——嚏!我也没想到这次反应来得这么快、这么猛……阿——嚏!”
电话里,苏砚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停地抽着鼻子,喷嚏一个接一个,几乎没停过,气息听起来十分虚弱,但仔细分辨,那语气里硬是没听出来有多少后悔的意思。
也许,对她而言,这过敏的难受只是暂时的“战术性挫折”,她只会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或者这盆花格外“毒”一些。
但如果时光倒流,再让她选择一次,她八成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抱走那盆玫瑰!
“行了行了,别嚎了,我一会儿就到!”龙渊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挂了电话。
眼看上课时间还来得及,他立刻转身下楼,冲到小区旁边的药店,熟门熟路地买了抗过敏药和外用药膏,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苏砚家门口。
“开门,是我!”龙渊用力敲了几下门,提高声音喊道。
不多时,他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有些虚浮又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细细的门缝。
龙渊刚想侧身挤进去,门缝里却突然抢先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只是那手臂上此刻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疹子,看着就让人揪心。
“阿渊,药……药给我就好了……”门后的苏砚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窘迫。
“你……你就别进来了吧?我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真的没法见人……不想让你看到!你快去上课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罕见的恳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哪个女孩子愿意把自己最狼狈、最不漂亮的一面暴露给心上人看?
尤其是在顾清辞总是光鲜亮丽的对比下,苏砚此刻的自尊心显得格外脆弱。
她宁愿硬撑着,也不想破坏自己在龙渊心目中那份(自认为)可爱的形象。
听了这番话,龙渊并没有第一时间把药递过去,而是对着门缝无奈地说道:
“苏砚,你至于吗?你小时候花粉过敏的样子我又不是没看到过?除了身上长这些小红点之外,是不是还不停打喷嚏,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哪次不是我陪着你的?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他这话本是出于关心,想让她别那么介意,谁知门后的苏砚一听,反而更急躁了,连忙道:
“不行!绝对不行!小时候是小时候,那时候丑就丑了!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你把药给我就行了,真的!你快去上课吧,再不去真要迟到了!”
说着,她那伸在门外、布满红疹的手臂开始不安分地上下左右抓挠挥舞,急切地想要够到龙渊手里的药袋。
龙渊看着那条焦急的手臂,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明白了苏砚这种近乎偏执的坚持。
是啊,她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摔哭了鼻涕泡冒出来也无所谓的小丫头了。
她长大了,到了会精心打扮、会在意别人目光、会患得患失的年纪了。
于是,他不再坚持,轻轻将装有药物的袋子挂在了苏砚不断晃动的手指上,同时不放心地叮嘱道:
“行吧,药给你,那你记得按时吃,外敷的药膏也记得涂,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给我打电话,别硬撑,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别唠叨了!你快去上课吧!”
苏砚一拿到药袋,连忙应声,随即“砰”的一声,迅速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哎,真是不让人省心啊!”龙渊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便下了楼。
……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路虎静静停在Z大校门一侧的树荫下。
坐在驾驶位上的保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上课铃响。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侧过头,对后座那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女人恭敬地提醒道:
“清辞小姐,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了。您确定不先进去吗?再晚可能就……”
“不急,再等等。”
顾清辞端坐在后座,目光一瞬不瞬地投向车窗外,精准地锁定在远处那条通往龙渊家方向的必经之路上。
她的语气听似平淡无波,一如往常的清冷,但那双细而弯的柳眉,却已经不自觉地慢慢蹙了起来,泄露了她内心的些许焦躁与疑惑。
因为按照她对龙渊习惯的了解,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早就出现在这条路上,甚至已经走进校门了才对,为什么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
顾清辞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龙渊是有一节早八的专业课,他平时虽然算不上拼命三郎,但也绝不是会随意迟到的人。
至于刚才保镖关于上课时间的提醒,顾清辞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课本上的那些知识,她早就提前自学完了,甚至远远超出了课堂讲授的范围,涉猎了大量课外的、更艰深的知识体系。
对她而言,这堂课去或不去,本质上并无区别。
别说区区一个任课老师,就算是学院领导,乃至整个学校,也根本没人会、或者说没人敢来找她的麻烦。
出勤、学分这些问题,在她这里从来就不是需要担心的范畴。
讲得再通俗直白一点,顾清辞来Z大上学,在很多人眼里,更像是一种“走过场”的形式,一种融入某种“正常”生活的体验。
她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游离于寻常的规则之外。
然而此刻,这条依旧空荡的、不见某个熟悉身影的道路,却比任何课堂点名都更让她在意。
顾清辞纤细的手指无声地探入手提包中,摸到了那部冰凉的手机,并将其轻轻拿出,屏幕突然亮起,映出她一丝犹豫的面容。
她的指尖悬在龙渊的号码上方,几乎要按下拨打键——她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个时间还没出现在校门口。
但就在按下前的那一秒,动作又停滞了。
她慢慢将手机放回膝上,屏幕的光亮随之熄灭。
这样做,会不会太突兀了?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过分关注他了?
这种主动的、带着明显关切意味的询问,似乎与她一贯的作风不符,也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踌躇。
正当顾清辞沉浸在这份微妙的纠结中时,前排的司机突然指着窗外不远处一个正快步赶来的身影,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转头对顾清辞说道:
“清辞小姐,您等的龙渊来了!看那边!”
顾清辞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眸子猛地一颤,立刻循着司机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那个拎着背包、正大步流星朝校门口赶来的身影,不是龙渊还能是谁?
一抹难以抑制的欣喜瞬间驱散了她眼底积聚的所有急躁与阴霾,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但这份轻松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秒,顾清辞脸色倏地一沉,有些不悦地瞥了一眼前座的司机,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不满:
“什么叫‘我等的龙渊来了’?我有专门在这里等他吗?注意你的措辞,有些话不要乱说!”
“啊?不是吗?您刚才一直看着那边……”
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斥弄得一愣,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地就想辩解。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多在车上休息一会儿!”顾清辞柳眉一蹙,直接瞪了他一眼。
“哦……对不起,清辞小姐!是我多嘴,是我胡言乱语了!”
司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僭越了,顿时感到一阵惶恐,连忙低声道歉。
然而,他道歉的话音刚落,后座的车门就“咔哒”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
只见顾清辞快速下车,朝着龙渊走去,并挥了一下手,一副十分“意外”的表情说道:
“嗯?这么巧?你也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