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勇家的,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我们厂里,也已经尽力了。”
周副厂长苦口婆心的劝告传来:“人道主义的救治,我们已经做到了,至于赔偿,真没有。”
“领导,我家勇子手上的烧伤,还摔断腿了,医生说,最少得养三个月,这,这,这让我们怎么办啊?”
蔡婆子激动的上前,道:“那,勇子好了,还能到厂里上班吗?之前说好分的房子,厂里还分不?”
“不能。”
周副厂长的话音刚落,蔡婆子就往地上一坐,哭天喊地的说道:“哎呦,机械厂这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啊,我们一大家子,可就靠勇子工资过活呢!”
“这七八张嘴哟,可怎么活啊。”
蔡婆子一边哭一边喊,那声音大的,家属院附近的街坊邻居全部都凑了过来。
“妈。”
丽丽带着一双儿女站在一旁,被这么多眼睛盯着,只觉得不好意思。
蔡婆子擦着挤出来的眼泪,将大孙子和孙女推了上前:“领导,你看看,孩子还这么小,他们爸爸要是不干活,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这回我们从乡下过来,就是因为勇子当小组长,分了房子,我们可是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蔡婆子的嗓门就像是唱戏一样,周副厂长站在一旁,沉着脸,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次起火,就是因为蔡勇同志的疏忽才造成的!”
“厂里的损失巨大,要不是姜厂长及时救了蔡勇,只怕蔡勇命都没了!”
“经过厂里的一致讨论,没让蔡勇赔偿厂里的损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周副厂长的话还没说完,蔡婆子的喊声就起来了:“什么?我家勇子在厂里上班?现在受伤了还要赔钱?”
“……”
周副厂长心中的怒意都快按压不住了,这老太太是听不懂话吗?
“大娘。”
纪燕上前一步,想要扶着蔡婆子起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厂里不让蔡勇同志赔钱,可,也不能让蔡勇继续到厂里干活了!”
“等蔡勇伤好了,怎么就不能回来继续干活了?还有,说好分给蔡勇的房子,怎么现在就没了呢?”
蔡婆子泪眼婆娑的看着纪燕道:“妹子,你是个好人,你帮我同领导说说,这两间房不能收回啊,收回了,我们一家五口,可住哪啊?”
纪燕看着她枯瘦发黑的手,忍住想甩开的冲动,她笑着安慰道:“大娘,厂里没让赔钱就已经很仁慈了,蔡勇是不能再回来上班了,否则,规矩岂不是全破了?”
“蔡勇的伤养几天已经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回家好好养着,我听说,蔡勇家是乡下?以后种地,也能养活的。”
纪燕耐着性子回答着,为了老公能升厂长,这事不能闹大,她看着蔡婆子道:“你们别闹了,快回去吧。”
纪燕本以为,她们会不再闹了,谁知道蔡婆子一把甩开她的手,纪燕完全没有防备,摔了一个结实的屁股墩。
“你,你怎么推人啊!”
纪燕又疼又尴尬,只觉得丢了大人了,纪燕抬头,看着蔡婆子那尖酸刻薄的嘴脸,哪里还有刚刚那半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们少骗人了,我家勇子又不是故意放火?凭什么要赔钱?还有,你们不能开除勇子,不让勇子回厂里上班!”
蔡婆子大声嚷嚷着,一边朝着周边的人群说着:“你们说说,厂里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勇子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伤着腿了,说开除就开除,说好分的房子也没了!”
“勇子白给厂子里干活这么多年了!”
蔡婆子一边拍着腿,一边喊着。
突然,蔡婆子看到姜挽月的那一刻,她冲上前,激动的说着:“你也是机械厂的吗?你帮帮我,厂里太欺负人了,勇子现在伤着腿了,厂里就不要勇子干活了!”
蔡婆子想要抓姜挽月的手,姜挽月往后一退,两个人影冲了上来。
顾月红扶着姜挽月后退,南梨花则是直接用身子挡在蔡婆子的面前:“人家都说了,是你儿子没干好活才不要你儿子的,我要是你啊,根本都没脸闹!”
在火车上,南梨花就看重男轻女的蔡婆子不顺眼,拿儿媳妇当牲口使呢!
现在,南梨花就更不顺眼了。
“呸!”
蔡婆子听到南梨花的话,瞬间翻脸,直接啐了一口水,道:“黑心肝的,难怪你们都能挣钱呢,挣的都是这黑心肝的钱!”
“公安,必须报公安。”
南梨花黑着脸,挺直了胸膛道:“我哪挣黑心肝的钱了?我在村子里每天拿满工分,凭着双手挣回来的粮食和钱,哪里就黑心肝了?”
“我是农民我光荣,我骂我是黑心肝的,这事,必须得好好说道说道。”南梨花绝不能让别人往她头上乱扣帽子!
“那你还买那么贵的羊绒毛衣?你一个乡下婆子,买得起吗?不黑心肝,哪来的钱?”
蔡婆子才不怕呢,儿子的工作都要没了,房也要没了,这事,必须闹大。
“大娘,你快道歉吧,姜家……”
周副厂长上前,正要解释,蔡婆子直接打断道:“领导,该不会她家是当官的?你想要包庇吧?”
“不行,我要举报!”
蔡婆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一旁的丽丽拉着她,小声说:“妈,要不,我们回去吧?”
“出息?”
蔡婆子一脸嫌弃的看着丽丽,道:“你男人腿断了,工作没了,房子都要没了,你还嫌弃丢人?我儿子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一个不中用的!”
蔡婆子死活要闹大,于是乎,很快,公安就来了,连带着机械厂也来了人了。
蔡婆子只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幸灾乐祸,她也没多想。
等到公安来了,她抢先哭诉,骂厂里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骂厂里要包庇当官的,骂南梨花挖主义的墙角,一个农民,哪来这么多钱买好东西?
“同志,这是我的介绍信,还有,这次来沪城,我除了护送怀孕的儿媳妇来沪城,也是代表我们村子,跟华侨商店谈合作的。”
南梨花率先上前,将介绍信跟合同全部都拿了出来,她清清白白的,不怕被别人指责。
“同志,包庇的事情,半点都没有,姜厂长为了救蔡勇,这会全身烧伤了一大半,生死不明的,我只是看到救人的姜厂长被污蔑,心里难受。”
周副厂也上前开口解释着。
姜厂长?
救了蔡勇?
蔡婆子目瞪口呆的看向姜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