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逢人便带三分笑,然而此刻却罕见地严肃起来,眼中精光乍现:“一张铁嘴讨春秋,一路神算求天命。我齐恒今日,也算遇到真神了!木爷,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跟我这算命的计较!”
历代齐家人都有真本事傍身,到了齐铁嘴这一代,即使没学多少,但也能从一个人的面相,看到此人背后的气运。
他在木七安身上,看到了一线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真神真神,怎么谁见我都这么说?天喵精灵,他们说的真神是你吧!】
木七安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他不过是知道了剧情大体走向,打了个信息差而已。
识海里,即便隔着一层虚无,天喵精灵仍觉得齐铁嘴的目光仿佛穿透木七安,正与它遥遥对视。
它不安地甩了甩尾巴,【七安,这个人……让咪不舒服,咱们离他远点好不好?】
木七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老九门中,若论心思最难琢磨的,除了解九爷,恐怕就是眼前这位看似随和的齐八爷。
解九爷的局往往精密到无解,而齐八爷的一卦,可能牵连几代人。
“八爷谦虚了,我只是个除了颜值一无所有的普通人,不是神仙。”
木七安也怕自己身上的秘密被齐铁嘴算出来,甚至抖落给张启山,扬起笑脸,“古人云,能者多劳,智者多虑,无能者无忧无虑。八爷您说呢?”
齐铁嘴行走江湖多年,自然听出木七安语气中的警告,麻利地吃了块酱牛肉,“木爷放心,老八我喝酒吃肉,今天的事明天就忘了!”
聪明人之间,有时只需一个动作便能表达立场。用食物堵住嘴,便是齐八爷最直接的承诺。
木七安满意地眯了眯眼,顺手伸进张日山的军装口袋,摸出大洋抛给摊贩,“就当是我请八爷喝顿酒了。”
张日山: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谁请?
木七安不希望与算命之人结下因果,这钱,自然不能用他自己的。
汽车缓缓启动,驶向张府。
木七安将手伸出车窗,对着仍站在原地的齐铁嘴,懒洋洋地挥了挥爪子。
直到汽车彻底消失在街头,齐铁嘴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敛去。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块沾染了鼻血的手帕,面色凝重地走回堂口。
他其实算到了一句话:故里不逢春,异乡逢故人。
齐家与张家的命运,在未来必将纠缠至深,难分难解。
张府内,水蝗带着一大群手下,乌泱泱一片人坐在客厅,等着张启山缉拿凶手。
“呦,佛爷回来了,事儿办的怎么样?”
水蝗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
只见张启山身形挺拔地走在前,他身后,跟着一个气质卓绝的年轻人。
水蝗现在才明白,为何手下汇报时,会用妖精来形容此人。
即便是以容貌着称的二月红,在其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木七安与张启山极有默契地无视水蝗的存在。
两人一左一右在主位坐下,甚至连喝茶的姿势都大差不差。
尽管年轻,木七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竟丝毫不逊于掌控长沙军政大权的张大佛爷。
明明是毫无攻击力的桃花眸,只是随意地、漫不经心地扫过满厅的人,最终落在水蝗身上,却让他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水蝗能坐上四爷的位置,自然也有些识人的本事。
木七安越是表现得平淡漠然,就越说明他根本没把这一屋子人放在眼里。
这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往往要靠强大的实力支撑。
水蝗是九门中本事最差的一个,这导致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无论去哪,都要带上一大批保镖。
对付这种人,其实最简单。只需让他确信,你是一把悬在他头上、随时可以取他性命的刀,他就会像一只王八,永远躲在自己的壳里。
木七安将茶水喝完,放下茶盏,缓缓抬头,嘴角依旧带笑,但眼里,是凶狠的杀意。
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我姓张。”
三字抵千斤!
张启山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预想了木七安的几种解决方案,无非是借他张大佛爷的势,在四爷面前抖抖威风,让水蝗不敢动他。
唯独没想到,木七安竟直接亮明身份。
张启山闭了闭眼,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张家人最擅伪装,他原以为木七安不冠张姓,是不愿与家族有过多纠缠。
现在看来,木七安可以自由选择姓什么。
“张”这个姓氏,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工具。
此刻,张启山终于确定,木七安在东北本家的地位,恐怕高得超乎想象。
水蝗的眼皮狠狠一跳!长沙城里谁不知道,张大佛爷便是出自东北张家。
正是凭借家族本事,他年纪轻轻,就能稳坐布防官和九门之首的位置。
在这个信奉鬼神的土夫子圈里,张家就是神秘和强大的代名词。
明刀明枪的敌人尚可防备,唯有那些神出鬼没的存在,才最令人寝食难安!
“有些人自己找死,我好心送他一程。四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木七安收敛了杀意,语气平淡,却让水蝗更加心惊肉跳。
他的二当家究竟做了什么蠢事,竟然惹到了正宗的张家人!
他们会不会半夜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床前,举着刀,就那么冷冷看着熟睡的他?
水蝗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一身冷汗,脸色瞬间惨白。
木七安看着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的恐吓有效果,“放心,只要四爷的手别伸那么长,自然能夜夜安眠。”
有时候,他真心感谢张家老祖宗积累下来的赫赫凶名。
“鄙人管教不严,多谢张爷清理门户,稍后自有厚礼奉上,还望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水蝗连忙表态,他太怕死,生怕被张家盯上,那他下半辈子,每一天都要活在恐惧中。
“四爷讲究。”
木七安闻言,这才拿起茶壶,将自己面前的空杯缓缓倒满,直至茶水溢出杯沿,“以茶代酒,此事,翻篇。”
水蝗颤抖着双手举起茶杯,险些撒了一身,“见笑……见笑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随即由手下搀扶起来,溜得那叫一个快,张府差点耽误他起飞!
看着这群人狼狈消失的背影,木七安才冷冷吐出两个字:“蠢货。”
他看也不看自己面前那杯溢出的茶水。
木七安的意思,在场的恐怕只有水蝗一人没看出来。
酒满敬人,茶满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