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七安刚放下脸大的碗,下一秒,张瑞朴毫无征兆地逼近。
几乎是本能反应,木七安手一抖,碗“哐”一声,不偏不倚扣在对方脸上。
“窝超!你有病啊!”
木七安猛地拉开距离,脖颈上残留的掐痕还在隐隐作痛,“咱俩多大仇多大怨啊?你还想动嘴咬死我是吧?你是不是被这附近的野人传染了啊!”
张瑞朴缓缓将碗拿下来,几滴药汁正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淌过滚动的喉结,最终没入衬衫领口。
很涩情的一幕,木七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一段起伏之上。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按上对方的喉结,甚至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园主,我听说,喉结越大的男人……”
张瑞朴微微挑眉,深沉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期待。
“咬肌越大!”
木七安一脸认真,“可你这咬肌也不发达啊?是不是人生太顺遂,没什么需要咬紧牙关硬扛的事啊?”
“……”
张瑞朴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刚才某一瞬间居然有所期待的自己简直可笑。
他跟那群只知道光腚绕火堆跳舞的土着交流都没这么费劲!
“躺下!”
“干嘛?我要吃小蛋糕!”木七安嘴上抗议,身体却顺着对方的力道倒在床上。
张瑞朴取出一罐药膏,用指尖挑出一块,动作略显生涩却小心地敷在木七安颈间的掐痕上。
“明天有酒宴,你跟我一起出席。”
身为这片地域的权贵,张瑞朴需要频繁通过宴会维系各方关系,也同样清楚这类场合最适合刺杀。
他身边可信的张家人折损得差不多了,这次,正好让木七安顶上。
木七安没吭声,只是闭着眼静静享受着张瑞朴的伺候。
灼热的指腹蘸着清凉的药膏,带来一阵酥麻触感。
张瑞朴能清晰感受到指尖下颈动脉的跳动,按理说,身手好的人绝不会轻易将命门暴露于人前,但木七安一点下意识的防备反应都没有。
这么信任他吗?
张瑞朴自认绝非善类,他留下木七安很大程度上就是给自己挡刀挡子弹。
哪怕再合心意,若真危及生命,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颗棋子。
窗外风声簌簌,卷过树叶喧嚣。
木七安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面前,呼吸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
指尖下的皮肤细腻温热,张瑞朴涂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某种陌生的恐慌突然袭来,如果有一天,这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闪着狡黠的光对他笑……
那或许,真会成为他余生都无法释怀的心病。
张瑞朴活到现在,他的人生可以说是波澜壮阔,算计过无数人,此刻却第一次分不清,他对木七安,究竟是上位者对有用下属的坦荡利用,还是早已掺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私心。
“行了够了啊。”
木七安突然抬手推开他,这人涂起药来没完了,搓澡大爷推精油也没这么敬业!
张瑞朴要是去东北澡堂子应聘,绝对月月销冠!
张瑞朴却握住他的左手手腕,目光集中在中指那枚黑玉戒指上,“这戒指,是朋友送的?”
“我自己刻的。”木七安试着抽手,没成功。
“小朋友,不乖哦,你又骗不到我。”
张瑞朴轻笑一声,褪下那枚戒指,对着光仔细打量内侧的那一抹红,“送你戒指的人喜欢你?不……应该说,是暗恋你。”
中指上的戒指,又刻了苹果,这么明显的寓意,也就木七安这块木头看不出来。
张瑞朴甚至生出一点荒谬的庆幸,幸好这是块木头,无形中挡掉了不知多少个蠢货。
“你俩眼珠子是长膀胱上了吗?天天渗尿看啥都骚?有病就多吃点中药调理调理别放弃治疗。”
木七安的白眼快翻到天上。
他和张念,那是主人与狗之间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岂容张瑞朴污蔑!
张念: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料子太差。你想要戒指,我这里多的是宝石,随你挑。”
张瑞朴语气淡下来,握着戒指走向窗边,作势要把它扔进楼下巨大的鱼池里。
“别!”
木七安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噔噔噔跑到窗边。
张瑞朴顺势转身,手臂撑在窗台两侧,将他牢牢困在怀里。
“好啊。”他晃了晃指尖那枚黑戒,“那告诉我,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
见木七安抿着唇不说话,张瑞朴缓缓逼近,几乎鼻尖相触。
木七安不得不向后仰,腰身悬在半空,全靠张瑞朴按在他脑后的手支撑。
“那我猜猜看。”
张瑞朴低笑,掌心感受着木七安发丝的柔软,“你发烧的时候,多说了个‘安’字。”
滚烫的呼吸打在脸颊上,木七安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俺嘞娘哎!你这人可忒不中嘞!咋个还偷听人说梦话嘞!你个信球!”
木七安一口河南话张嘴就来,心里暗戳戳给天喵精灵记上一笔,这么致命的错误怎么不阻止自己呢!
天喵精灵:别人“锅从天降”,咪是“锅追着跑!”自从跟了木七安,咪身上的锅能绕地球三圈!卫星都得给咪让道!因为锅太大,挡信号!
“对吗?七安。”
张瑞朴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擦过那张总是语出惊人的唇,“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
木七安微微眯了眯眼睛,张家人,果然都是怪物啊。
张瑞朴的脑子这么好使,怎么就被人算计,最后冻成冰棍了呢?
难不成汪家人是想吃啥补啥,以为啃了张家人的脑子能变聪明?
真以为自己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啊……
张瑞朴看着木七安变幻不定的表情,忽然笑了。
他横抱起木七安,将人放回床边,随即单膝跪地,握住他的脚踝,仔细套上拖鞋。
“地上凉,别光脚。”
张瑞朴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郑重地将那枚戒指重新戴回木七安的左手中指上。
“别生气,”他抬头跟那双薄情的桃花眼对视,“我以后还叫你七仔。”
木七安垂眸,目光冷漠地落在跪于身前的男人身上,没有感动,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极致的清醒和评估。
“我没生气。”他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技不如人,我认。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一个完美的骗子,总是在无数次穿帮中成长。
木七安也无比庆幸,自己拥有一张即使被揭穿也能绝境逢生的底牌——这张脸,这副容貌。
人对于美丽又危险的事物,总会在警惕之余,生出更多的探究欲和包容心。
所以即便张瑞朴看穿了他的漏洞,此刻却依旧心甘情愿地跪在他面前,用一种近乎纵容的姿态,默许了他的试探。
这场博弈里,从来没有谁完全掌控谁,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将局面维持在一种危险又迷人的平衡。
足够了。
对于此刻的他们而言,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