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透过我的眼睛……又在看谁?”
【叮——救赎值5%】
木七安湿漉漉的桃花眼死死盯住张长殇,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裂痕,哪怕只有一瞬。
不过,很可惜。
张长殇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温柔”。
指腹轻蹭过木七安因为疼痛咬破的嘴唇,沾染上刺目的鲜红。
“当然是在看你,血麒麟。”
张长殇将染血的指尖,缓缓送入口中。
木七安瞳孔地震!щ(゜ロ゜щ)
当场被雷劈得外焦里也焦。
【天喵精灵!你确定这是友情向的文?这么大一个阴湿男鬼是从哪个海棠片场爬出来的?】
木七安猛地把自己往猩红的药汤里一沉,双手死死捂住屁股。
【呃,这个……咪的人类行为学数据库初步分析,张长殇此举更像是恨意达到极致的扭曲表现。】
小黑猫戴着0度的眼镜,爪忙脚乱地翻着刚下载的《人类行为解析(基础版)》,从第一页开始看,作者生平……情感博主……售价9.9包邮……
【我看你比忽必烈还多一烈,你搁这儿胡b咧咧!】
木七安用自己5年畅游海棠的丰富阅历担保,张长殇那眼神,恨是有的,但绝对掺杂了更黏腻、更危险的东西。
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消逝的影子,还带着令人发毛的占有欲。
“你看,你的血也是冷的。”
张长殇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俯视着浴桶中的少年,“我们是一类人,身上流淌的都是同样的血脉。”
“但你跟张家驯化出来的孩子到底不同,你的眼睛……不安分。”
作为掌权的长老,看到家族精心培养的“武器”长歪了,第一反应本该是雷霆手段的矫正。
可木七安却在张长殇那张俊美阴鸷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欣慰?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病态的鼓励?
几个意思?
鼓励我继续作?
思想这么开明,怕不是汪家派来的卧底吧?
木七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在张小官当上族长的时候,张家将迎来彻底的四分五裂。
现在的张家估计渗透进不少汪家人。
“张祈安,看看那些孩子,他们身上也流着张家的血。”
张长殇低头,气息几乎拂过木七安的耳廓,指向旁边雾气蒸腾的池子。
“可他们的结局,不过是一茬又一茬的消耗品——或许埋在不见天日的墓里,或者死在敌人的刀下……他们最终都会变成族谱上冰冷的数字。
你救不了任何人,谁也救不了。”
木七安内心嗤之以鼻,面上却适时地憋出几分少年人的愤懑不平。
救世主?他可没兴趣。
他只想完成任务,早点回到自己的世界。
奶奶还在大山深处的老屋里,等着他这个出去上大学的孙子回家吃钙奶饼干。
“哼!”少年的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执拗。
“我张祈安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圣彼得大教堂,把米开朗琪罗《哀悼基督》的圣母玛利亚敲掉,我坐上去抱着耶稣!
都说张家不救必死之人,可我偏要去救不想死的人,不管他是不是张家人。”
【宿主,你可真是24K纯圣父啊!】
小黑猫被这大义凛然的宣言震得差点数据错乱,疯狂点赞。
【你懂个锤子!这叫精准投喂话术!骗过老狐狸,才能忽悠小狐狸!再说了,张祈安吹的牛逼,关我木七安什么事?】
木七安心里的小人叉腰狂笑,嘚瑟得屁股上要是拴个猴都能被抡哒死。
张长殇被木七安眼中的决绝刺痛,眼神骤冷,最终化作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
整理了一下衣袖,恢复了那副禁欲矜贵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没事多泡泡药浴,你的血……跟那位假圣婴一样珍贵。”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极轻,带着冰冷的嘲弄,目光更是意有所指地、冷冷地瞥向木七安身后的阴影。
随后,轮椅碾过地面,载着那道阴郁的身影离去。
【人,张小官在你后面。】
【嗯,知道了。】
木七安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安静地沉入药汤,闭目养神,任水波轻荡。
直至桶中药水温凉,身后那道沉默的影子,也如融入夜色的雾气般悄然散去。
等木七安回到房间,推开门。
十几岁的张小官正静坐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
月光吝啬地洒落一点银边,勾勒出他过于单薄的轮廓。
他似乎在等他。
木七安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一个油纸包,浓郁的烤鸭香气瞬间冲散了屋内的沉寂。
“夜宵时间到!张小官,我们一起吃烤鸭吧!”
“值得吗?”
少年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雪地上。
木七安撕扯鸭腿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挂上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嘴里跑起火车:
“当然值!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咸鲜麻涩腥膻酥脆嫩滑软糯绵爽韧弹……不亲自尝一遍,那多亏得慌!”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张小官突然伸手,满是茧子的手指精准扣住了木七安的手腕,“我听到了张长殇说的话,他……说得对。”
少年抬起眼,那张尚带稚气的脸上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只有一种沉重的了然。
“在张家,只有血脉、没有依靠的孩子,命运早已注定。”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从几岁起被当作移动血包带入泗州古城的那一刻,张小官就看透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付出,消耗,直至终结。
他早已习惯。
可眼前这个没有族长庇护、自身也如履薄冰的血麒麟,却固执地挡在了他身前。
在张家这艘信仰崩塌的破船上,这种行为无异于引火烧身。
“张小官。”
木七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那层惯有的玩世不恭褪去,显露出一种少见的认真。
他抬起手,指尖带着药浴后微暖的温度,轻轻抚平少年紧蹙的眉心。
“没有人生来就背负着必须完成的使命。你的母亲把你带到世上,她所求的,不过是你长命无极,万晦不侵。”
母亲,遥远而陌生的词汇。
像一颗石子,在张小官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一圈涟漪。
心口骤然泛起一阵细密而陌生的刺痛。
“人活着,首先要成为你自己。”木七安顿了顿,自嘲地扯了下嘴角,“虽然在张家,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包括我。”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打在张小官封闭的心门上。
少年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封,但木七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冰层下转瞬即逝的、一丝茫然无措的裂痕——脆弱得让人心疼。
安慰似的捏上张小官的肩膀。
张小官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桃花眼里。
没有算计,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澄澈见底的、近乎悲悯的温柔。
“张家那群老不死的,把大厦将倾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你一个孩子头上,不过是因为他们承担不起谎言破碎的代价。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能承载所有怨念的容器。”
“张小官,”木七安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意味。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血麒麟,生来就是为族长准备的祭品。我对你好……你就当是,我在心疼那个同样身不由己、无人问津的自己吧。”
“张家的孩子,没人在乎我们累不累,痛不痛,开不开心。我们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日复一日。
或许这个世界是一场棋局,一步错,满盘皆落索。又或者,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梦终究会醒的,游戏迟早是会结束的。”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流淌进来,温柔地包裹住木七安清瘦的身影,模糊了他过于精致的轮廓,只留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但在十几岁的张起灵眼中,此刻的木七安,像一尊易碎的琉璃像,脆弱,却固执地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光。
这光芒,足以照亮他脚下那片无边无际的、名为“命运”的黑暗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