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察觉到张启山沉下来的脸，见好就收，淡定地从怀中取出几页文件递过去。
“这是码头近期的航运记录。美国商会的船从上个月起，运输量翻了一倍不止。”
张启山迅速扫过，目光停留在最后的货物上——烟草。
他冷哼一声，手指重重敲在这两个字上：“仅仅是烟草？”
张启山了解解九爷，这位效率至上的商人，若未发现端倪，绝不会亲自登门。
解家一向是明哲保身，从不轻易站队。
直到张启山坐上长沙布防官之位，解九才以解家家主身份率先投诚。
这位年轻的解九爷被尊称为九门诸葛，走一步算十步，往往他带着问题来时，心中已经有了解决方案。
这也是张启山遇到九门中的大事，都会找解九商量的原因。
解九的拇指缓慢而用力地摩挲着食指的指节，他抬眼，目光穿透镜片，一字一句道：“是鸦片。”
鸦片贸易本就是暴利的买卖，自张启山上台后，第一个禁止的就是走私鸦片。
不管国人还是洋人，在张启山这里都讨不到好。
佛爷禁毒手段强硬，哪怕上级施压，张启山私下里也能用黑道手段毁掉洋人的鸦片。
鸦片之患，流毒天下，若是置之不理，未来将无人守国门。
“副官！”张启山猛然起身，军靴踏地铿然有声，一把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军装外套，“立刻带兵，包围美国商会和码头！”
“佛爷且慢。”
解九伸手拦住暴怒的张启山，声音依旧平稳，“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运的是烟草，而非鸦片。若您此刻上门问罪，却拿不出实证，美国商会一个电话直通中央政府……届时问罪下来，您认，还是不认？”
一旁的木七安静静听着两人的谈话，手中的咖啡早已见底，只剩几颗冰块。
“咔嚓！”
他面无表情地嚼碎冰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紧紧攥着杯壁。
【天喵精灵，我能……】
【温馨提示：请宿主专注自身，专注任务。请勿在历史必然事件上浪费时间与资源。】
天喵精灵的声音转变成冰冷的、毫无情绪的电子音。
无论在哪个时空，脚下这片土地，都将迎来焦土的命运。
无数穿越者用鲜血证明：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最大的特权，是带着必死的觉悟，见证黎明。
木七安不懂，但是天喵精灵却知道，系统总局里，有一个专门的回收站，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报废或是休眠的系统。
因为它们的宿主在不同的平行时空，都做出了同一个选择：以身报国。
有的系统随主人战斗到最后一刻，能量耗尽后自爆；有的被宿主强制休眠……
总之，在一群由代码构成的系统中，它们被视为失败的象征。
所有新系统出厂时，都会被特意带到这个回收站参观。
天喵精灵曾目睹那些七零八落、惨不忍睹的“前辈”，它暗暗发誓，为了咪的小命，绝不涉足战争。
【木七安，你知道战争的结局，我们赢了。不管有没有你，几十年后，废墟之上都会崛起不灭的万家灯火；孩子们将在没有炮火的课堂读书；国人碗中盛满白米饭；曾经插着外国旗的土地上，奔驰着中国制造的列车。】
天喵精灵陈述着一个又一个既定事实。
木七安是个完美的宿主，一切行为只为任务存在。但此刻，它不明白，宿主那份惯有的冷漠与克制去了哪里。
【我知道……我知道……】
木七安想起故乡的田野，奶奶站在麦浪中喊他回家吃饭。
那时候草长莺飞，国仇家恨隔得太远。
【抱歉，天喵精灵，是我一时糊涂。】
他手中的咖啡杯被重重放下，绷紧的肩线刻意放松，将某种冲动强行压回心底，只剩眼底一抹未来得及消散的红。
这一切，丝毫不差地落入解九眼中。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赞赏：“木爷对此事……有何高见？”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哪敢掺和进去。”
木七安垂下眼眸，刻意避开解九的视线。
这是个极其精明的狐狸，他能通过一个眼神看穿一个人。
“是啊，在场的诸位，说到底都是非亲非故的中国人……”
解九似是无意，却轻巧地在木七安的话上添了几分重量。
还是年轻啊，伪装得再好，跳动的赤子之心在某些原则问题上，依旧灼热滚烫，藏不住。
“佛爷，你我都明白，当利润高达百分之三百，便无人性可言。鸦片的暴利牵扯众多，仅从明面禁止怕是不够。”
张启山看着解九坚定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必有后手，“九爷就别卖关子了。”
解九扬起嘴角，但眼里的狠厉让人心惊：“佛爷不久前扣下黑市的一批鸦片，想必没来得及销毁吧？”
张启山记起有这么回事，当时忙着应付周边匪患，这鸦片还真忘记了。
“洋人的进口鸦片都是提纯过的，颜色更浅，也更容易让人上瘾，同样价格不低。若是黑市上突然出现一批价格仅其十分之一的进口鸦片，佛爷您说，瘾君子会怎么选？”
解九清楚，只要是商品，价格战永远是最好用的武器。
张启山知道，很多瘾君子都是平民百姓，积蓄并不多，“他们会疯抢这种便宜货。”
解九点头，随即取出一小包东西。
“九爷！您怎么抽上这个了？还带到佛爷面前！”
张日山盯着那包粉末，满脸惊愕。
解九轻笑：“傻副官，这是明矾。瞧着与那提纯的鸦片一个样。”
“啧啧啧~难怪商人大多为富不仁，还好我为人不富。”
木七安叹了口气，摇摇头，心中庆幸解九爷不是汪家那帮的，不然真的恐怖啊。
“谢谢夸奖！”
解九与木七安目光相接，两人了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