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通线路,面板屏幕闪烁了几下、亮起一片雪花,然后出现几行断断续续的文字:
【次级维护通道升降机。状态:离线。缆绳张力:不足百分之四十。制动器状态:未知。警告:下方区域能量读数异常,存在高浓度惰性能量粒子流。】
文字闪烁了几下,屏幕又暗了下去。
“能量不足,或者系统损坏太严重。”林渊拔出电池,“只能手动。”
他和凯再次握住绞盘把手,这次加上了全身的重量。
渗透剂起了作用,轴承的尖叫声变成了低沉的摩擦声,缓缓转动,缆绳一点点被收紧、绞盘上的刻度显示他们正在提升配重。
这是一个缓慢而耗费体力的过程,每转动一圈、都感觉手臂的肌肉在燃烧。
汗水浸透了内衬,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火辣辣地疼,肋骨的刺痛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钝痛,牵扯着每一次呼吸和用力。
转动了大约二十圈,绞盘突然一轻,下方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制动器锁死了。”凯松开把手,探头看向竖井,“升降平台应该被提上来了。”
他们等待了几分钟,下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一个锈蚀的、四面透风的金属笼子般的升降平台,晃晃悠悠地从黑暗中升了上来,停在与小平台平齐的位置。
平台底部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一些碎小的金属零件。
笼子门是栅栏式的,卡扣锈蚀,凯用刀鞘撬开,两人踏上平台,平台轻微晃了晃、缆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平台上有一个简陋的控制杆,旁边有一个红色的紧急停止按钮,控制杆有三个位置:上、停、下。
林渊看了一眼凯,凯点头,手握住了长刀,身体微微下沉、重心放低。
林渊将控制杆扳到“下”的位置。
绞盘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缆绳开始放松、平台猛地向下一沉,然后开始匀速下降。
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失重感瞬间袭来。
黑暗迅速吞没了头顶最后一点光源,只有他们头盔上的冷光灯,照亮下方不断掠过的、粗糙的岩壁和嵌入其中的管道。
温度越来越低,呼出的气息在面罩上凝结成白霜,气流从下方涌上,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细碎水晶摩擦的沙沙声。
下降持续了大约三分钟,平台突然一震、速度减缓,最后停了下来。
下方不再是黑暗,一种幽暗的、仿佛来自极深处的蓝白色光芒,从下方弥漫上来,照亮了周围。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天然腔室边缘。
腔室底部,距离他们所在的平台出口大约还有五十米落差,是一片缓缓旋转的、由纯粹光与能量构成的漩涡。
漩涡中心是一个不断明灭的、仿佛心脏般搏动的光核。
光核散发出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但那波动被严格限制在腔室范围内、没有一丝外泄。
蓝白色的光芒映照着腔室壁上无数天然形成的、如同水晶簇般的能量结晶,发出沙沙声响的,正是这些结晶表面能量粒子流动的声音。
节点,“墙”的能量之源,它美丽、宁静,却带着一种非生命的、绝对的秩序感,与“侵蚀”的混乱和吞噬截然相反。
平台出口连接着一条沿着腔室壁开凿的、狭窄的环形栈道。
栈道向两侧延伸,消失在光芒的阴影里,栈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嵌入岩壁的控制台或维护接口。
林渊和凯踏上栈道,脚下是光滑的、似乎与岩壁融为一体的材质,走起来很稳。
能量粒子流形成的微风拂过身体,带来轻微的酥麻感。
他们沿着栈道,朝着漩涡中心正上方的方向走去,按照数据记录,那里应该有一个主控站、可以对节点输出进行微调。
栈道上散落着一些工具和破损的仪器,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在这里工作过,然后匆忙离开。
有些地方能看到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但很少,似乎这里的净化机制一直在有效运行。
走了大约两百米,前方栈道变得宽阔,形成一个向外凸出的观测平台。
平台中央,是一个半圆形的控制台,控制台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能量薄膜,薄膜下是复杂的操作界面和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控制台后方岩壁上、有一个深深的凹槽,凹槽内是一个多边形的插口——与林渊手中临时密钥的插口制式一致,但更大、更复杂。
控制台前方,站着一个人影,不是格里芬那样的变异体。
这个人穿着相对完好的、带有螺旋三角标志的白色制服,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仰头看着那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
林渊和凯停下脚步,武器在手,那人似乎察觉到了,缓缓转过身,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他的皮肤是正常的颜色,眼神清明,但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仿佛是由凝固的光构成。
他的胸口,制服之下、隐约可见一个与漩涡中心光核同步搏动的光点。
“你们来了。”男人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温和,没有敌意,“比预计的要快一些。”
“你是谁?”林渊问,枪口微微抬起。
“我是节点最后的‘监管者’,你可以叫我埃利亚斯。”
男人(或者说,意识体)的目光扫过林渊和凯,“也是……启动‘净化’协议失败后,被强制与节点核心融合的……失败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
“我的肉体早已消亡,意识被节点能量维持,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一个活着的稳定器,同时也被禁锢在这里,无法离开、无法影响外界,只能看着。”
“看着什么?”凯问。
“看着‘绿洲’在隔离中慢慢死去、看着幸存者在恐惧和变异中挣扎、看着‘墙’外的黑暗,一天比一天更近。”
埃利亚斯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沉的疲惫,“格里芬……他还守着上面,对吧?那个固执的老家伙。”
“他试图阻止我们。”林渊说。
“他会这么做,他相信‘墙’是唯一的庇护。”
埃利亚斯看向那能量漩涡,“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但对那些被困在里面的人来说、没有希望的庇护,和坟墓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