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门后山的密道深处,藏着一间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室。石室里没有窗,只有四盏青铜灯悬在梁上,昏黄的光映在墙上的地图上——地图用墨笔标注着青州及周边的城镇、山林,红色的圈点密密麻麻,都是近月来耀星社可能活动的区域。石室中央的石桌旁,左若童与罗恩相对而立,面前站着五位身着玄色劲装的人,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这是三一门最隐秘的暗部。自宗门建立以来,暗部成员便只在暗处活动,或搜集情报,或处理危及宗门的隐秘威胁,连许多核心弟子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甲申之乱后,这支力量便一直蛰伏,如今为了耀星社,终于被彻底唤醒。
“你们的身份,已经过了三重核验。”左若童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林生’‘阿石’‘青禾’‘老周’‘哑叔’,就是你们的新名字。你们过往的一切——师门、亲友、修为路数,都要彻底忘记。”他抬手,身后的弟子递来五个木盒,每个盒子里装着一套新的衣物、一枚刻着星芒图案的劣质玉佩(仿耀星社成员的标识),还有一份详细的“人生履历”。
罗恩拿起其中一份履历,递给化名“林生”的暗部成员——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原本是三一门专精隐匿术的弟子,如今要伪装成“门派覆灭、被邪修抢走法器、对现有秩序满心怨怼的散修”。履历上写着他“曾拜入青竹派,门派被落云宗吞并时,师父为护他而死,他带着半块破损的法器,在山林里躲了三个月,靠野果充饥”,甚至连他说话的口音、习惯性的小动作(比如紧张时会摩挲袖口),都做了详细的设定。
“记住,你们不是三一门弟子,只是想找条活路的散修。”罗恩的指尖泛起淡蓝色的空间能量,轻轻覆在“林生”的手腕上,“我在你们体内布了层浅淡的空间印记,平时不会显露,若遇到致命危险,捏碎这枚玉佩,印记会触发瞬步,将你们传送至最近的安全点。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耀星社的反侦察术法极强,空间能量的波动很可能会暴露你们。”
“青禾”是唯一的女暗部成员,要伪装成“懂点草药术、被丈夫抛弃、只能靠给人治病勉强糊口的孤女”。她拿起自己的履历,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紧张。罗恩看在眼里,轻声提点:“你擅长用炁模拟草药的气息,这是你的优势。但记住,在耀星社成员面前,你的草药术只能‘半吊子’,不能露了真正的本事。还有,你设定里‘丈夫抛弃你’的原因,是他‘拜入大宗门后嫌你出身低微’,提起这事时,要带着怨怼,但不能太刻意,要像藏在心里很久的刺,偶尔露出来一点。”
接下来的三日,暗部成员在石室里进行了严苛的“角色扮演”训练。左若童亲自扮演耀星社的外围招募者,用各种尖锐的问题试探他们——“你觉得三一门救得了所有人吗?”“若有机会,你想不想报复那些吞并你门派的人?”“你觉得什么是‘本真’?”。每当有人回答得过于“正直”,或露出破绽,罗恩就会及时打断,帮他们调整语气、神态,直到他们的回答既能符合耀星社的“筛选标准”,又不会显得刻意讨好。
“老周”要伪装成“年过四十、修为本就低微、又因功法反噬伤了根基的老散修”。一次训练中,左若童问他“你觉得耀星社能给你什么”,他下意识回答“能让我有安稳日子过”,罗恩立刻摇头:“不对。耀星社要的是‘对现有秩序不满的人’,你该说‘我想找个地方,能让我有本事报仇,不用再看那些大宗门的脸色’——要带着点不甘,而不是单纯求安稳。”老周点点头,重新组织语言,再回答时,语气里多了几分压抑的愤懑,终于过了关。
训练结束的当晚,五位暗部成员分批离开三一门,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林生”去了青州城西的破庙——那是之前阿木发现耀星社活动的地方;“青禾”去了城南的茶馆,那里常有散修聚集;“阿石”则去了邻县的市集,据说耀星社在那里有个隐秘的招募点。
“林生”抵达破庙时,正是深夜。破庙里堆着几捆干柴,篝火还没熄灭,映着三个穿着粗布衫的人。他按照设定,故意踉跄着走进庙门,手里拿着半块破损的铜剑(仿设定里的“宗门法器”),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各位……能不能给点水喝?我在山里躲了三天,实在走不动了。”
其中一个穿灰袍的人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是哪个门派的?”
“林生”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青竹派的……早就没了。落云宗的人杀了我师父,抢了我们的地盘,我只能跑……”他故意摩挲着手里的破剑,指节泛白,“现在这世道,大宗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散修的命,还不如草。”
灰袍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递给他一壶水:“你知道耀星社吗?我们这里,有能让你报仇的机会。”
“林生”接过水壶,手微微颤抖,装作又惊又喜的样子:“耀星社?我在山里听人提过……说你们能帮我们这些苦命人?”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我……我怕再被人骗。之前有个门派说要收我,结果是想抢我手里的破剑。”——这是罗恩特意教他的“欲擒故纵”,太轻易答应,反而会引起怀疑。
灰袍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册子,正是耀星社的教义:“你先看看这个。我们不求你立刻加入,只要你觉得我们说的对,随时来找我。”
“林生”接过小册子,装作认真翻看的样子,指尖却悄悄记下灰袍人的相貌、衣着,还有他腰间那枚刻着星芒的玉佩——比自己手里的仿制品更精致,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应该是经常摩挲造成的。
与此同时,“青禾”在城南的茶馆也遇到了耀星社的人。她按照设定,坐在角落给人把脉,收费极低,偶尔会抱怨几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拜入大宗门就忘了本”。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主动凑过来,跟她聊起家常,慢慢提到“耀星社能让女人也有出头的机会,不用再靠男人”。“青禾”故意露出心动的样子,却又带着犹豫:“我只会点草药术,帮不上什么忙吧?”妇人笑着说:“只要你心里有气,想改变这世道,我们就欢迎。”
暗部的渗透,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阿石”在邻县的市集蹲了五天,才等到耀星社的人主动接触;“老周”故意在酒馆里抱怨“功法反噬没人管”,引来了耀星社的招募者;“哑叔”则装作聋哑人,靠给人修理桌椅混进了耀星社的一个隐秘据点,默默记下据点的布局、进出的人员数量。
他们不敢轻易传递情报,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林生”在破庙外的老槐树下埋了一张写着“已接触,灰袍人,星芒佩有裂痕”的纸条,由三一门的外围弟子定期取走;“青禾”则在给人治病时,故意将“耀星社在茶馆招募”的信息编进药方的备注里(比如“每日三次,饭后服,茶馆人多,注意防贼”),传递给负责接头的弟子。
耀星社的反侦察果然极强。有一次,“老周”在酒馆里被两个耀星社成员突然盘问:“你说你功法反噬,能不能露两手看看?”“老周”按照训练时的应对,故意催动炁时露出破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咳嗽着说:“不行……一用力就疼,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窝囊。”两个耀星社成员看了看他,又用术法扫了他一遍,没发现异常,才放下心来。
石室里,左若童和罗恩看着从各地传来的零星情报,墙上的地图上,红色的圈点旁多了些细小的标注——“破庙,灰袍人,约30岁,擅长土系术法”“茶馆,蓝布衫妇人,说话带邻县口音”“市集据点,每日辰时有人进出,约5-8人”。这些情报很细碎,却像一颗颗拼图,慢慢拼凑出耀星社的轮廓。
“还需要时间。”罗恩看着地图,语气平静,“他们不会轻易信任外人,我们得等,等他们真正接纳这些暗部成员,才能接触到更深层的信息。”
左若童点点头,目光落在地图上最密集的红色圈点——青州城西的方向:“只要能摸清他们的根基,再久也值得。我们不能再让甲申之乱的悲剧重演,这张情报网,必须织得稳、织得密。”
石室的青铜灯依旧昏黄,墙上的地图渐渐被更多的标注填满。暗部成员在暗处小心翼翼地前行,像一颗颗投入深海的石子,虽然暂时只激起微小的涟漪,却在慢慢靠近水面下的暗流。罗恩知道,这场渗透不会一蹴而就,但只要这些“眼睛”能在耀星社里站稳脚跟,迟早能看清这个神秘组织的真正面目——而那时,他们才能真正握住破局的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