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罗恩刚从江南水乡一处隐蔽的码头离开。此前,他收到消息,自己当年的一位结义兄弟因卷入“甲申之乱”的谣言,被不明势力盯上,处境危急。他连夜赶至,凭借神出鬼没的空间能力,在对方动手前将人安全转移至隐秘据点。看着兄弟惊魂未定的模样,罗恩叮嘱几句注意事项,便又转身踏入夜色——他的脚步从未停歇,一边循着无根生留下的蛛丝马迹艰难追寻,一边时刻留意着各地结义者的安危,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守护者,穿梭在异人界的城镇乡野之间。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从烟雨朦胧的江南古镇,到黄沙漫天的西北边陲;从人声鼎沸的繁华都城,到荒无人烟的山野村落。他时而化作寻常商贩,在市集上与各色异人攀谈,打探消息;时而扮作流浪的修行者,混入散修聚集地,倾听底层异人的心声;偶尔也会在路边的小茶馆歇脚,听茶客们闲聊异人界的奇闻异事,从只言片语中捕捉无根生的踪迹。
这日黄昏,罗恩来到北方一座名为“黑石镇”的小镇。镇子因附近盛产黑石而得名,镇西头的“醉醺醺”小酒馆,是当地异人和散修常来聚集的地方。他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点了一壶劣酒、两碟小菜,看似悠闲地品酒,实则早已将强大的见闻色霸气悄然展开。
见闻色霸气如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小酒馆。空气中流动的气息、每个人细微的情绪波动,都清晰地传入他的感知之中。以往,这里的异人们谈论的多是哪里有灵矿、哪个门派招弟子、或是近期发生的争斗趣事,情绪中虽有偶尔的抱怨,却也透着一股寻常修行者的质朴。可今日,罗恩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一种异样的躁动与叛逆,正悄然在酒馆的年轻异人间弥漫。
邻桌的三个年轻散修,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的衣衫打着补丁,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他们正凑在一起,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语气中的不满与狂热。
“你说咱们这日子过得憋屈不憋屈?”一个瘦高个散修灌了一口酒,愤愤不平地说道,“上次去青木门求师,就因为咱们没背景、没资源,连门都没让进!他们还说什么‘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看那规矩,就是给咱们这种底层人定的!”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圆脸散修附和道,“我以前在一个小门派当杂役,每天干最累的活,却连最基础的功法都不让学!长老们说什么‘要懂道义、守本分’,我看他们就是怕咱们学好了,抢他们的资源!”
这时,第三个戴草帽的散修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听说过最近流传的那些话吗?有人说,‘规矩是枷锁,道义是幌子’,真正的异人,就该打破一切束缚,追寻绝对的自由,释放自己的本性!我觉得这话太对了!凭什么咱们就要被那些条条框框管着?”
“绝对自由?释放本性?”瘦高个眼睛一亮,“这话是谁说的?太说到我心坎里了!要是真能那样,咱们也不用活得这么窝囊了!”
戴草帽的散修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圆脸散修拉了拉衣角,示意他小声点。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多言,却都端着酒杯,眼神中透着对传统门派的不屑,以及对“绝对自由”的异样向往。
罗恩坐在角落,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悄然皱起。这种情绪,并非个例——在此前路过的几处地方,他也隐约察觉到了类似的变化。
几天前,他在南方一座大城市的地下集市打探消息。那集市藏在城根下的废弃地窖里,是散修和邪道异人交易的隐秘场所。以往,这里的人多是为了利益往来,言语间虽有贪婪,却也恪守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底线。可那日,他却看到几个年轻异人在交易时,因一点小事便大打出手,口中还叫嚷着:“我凭本事抢的,凭什么要让给你?这才是释放本性!那些所谓的交易规矩,都是屁话!”
还有一次,在一处流浪异人聚集地。一群十几岁的年轻异人围坐在一起,听一个中年散修讲着什么。那中年散修唾沫横飞,鼓吹着“不用遵守任何门派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而围坐的年轻异人们,眼神中满是崇拜与狂热,不时发出阵阵附和声。
起初,罗恩只当是个别异人的牢骚与叛逆,并未太过在意。可随着他穿梭的地方越多,接触的异人越广,他渐渐发现,这种氛围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蔓延——从底层散修到小门派的年轻弟子,从偏远小镇到繁华都城,越来越多的年轻异人,开始对“规矩”“道义”产生质疑,对传统门派表现出不屑,反而对“绝对自由”“释放本性”这些概念,表现出近乎狂热的追捧。
罗恩将见闻色霸气再次扩散,覆盖了整个黑石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镇子里那些年轻异人的情绪中,除了以往的迷茫与不甘,还多了一种躁动的、叛逆的因子,就像一颗即将发芽的种子,在无形的土壤中悄然生长。而这一切情绪的源头,都指向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无根生。
“无根生……”罗恩在心中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眼神渐渐变得凝重。他瞬间明白,这是无根生在接连受挫后,祭出的新手段。相较于之前直接的嫁祸、刺杀,这种思想层面的侵蚀,无疑更加隐蔽,也更加可怕。
刀剑伤人,尚可医治;可思想被扭曲,人心被蛊惑,却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它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一个人的认知,让原本淳朴的修行者变得叛逆、浮躁,让原本稳定的秩序出现裂痕。更棘手的是,这种侵蚀往往藏在日常的交谈、隐秘的传播中,除非那些被蛊惑的异人主动跳出来作恶,否则他根本无法直接出手遏制——总不能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叛逆的话,就贸然出手,那样反而会落人口实,甚至可能加剧他们对“规矩”的反抗。
罗恩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压不住他心中的警惕。他知道,无根生这一步棋,下得极为阴险。对方是想从底层异人入手,用扭曲的理念拉拢人心,悄悄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到这些被蛊惑的追随者形成规模,再掀起更大的风浪。
他缓缓起身,付了酒钱,再次融入夜色之中。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他不仅要继续追寻无根生的踪迹,救援结义者,还要时刻留意这股思想暗流的动向,寻找遏制它蔓延的方法。
夜色渐深,罗恩的身影消失在黑石镇的巷陌尽头。他的脚步依旧坚定,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深沉的警惕。无根生的理念风暴已经悄然来袭,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席卷整个异人界之前,找到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