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他前几日才从一场高烧中勉强恢复，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也略显虚浮。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挺直了脊背，撑起了整个场面。
此刻的他，哪怕虚弱不堪，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妻子。
什么恩怨情仇，都不如带她平安回家重要。
至于这个满嘴疯话的女人？
爱去哪儿告状就去吧，他根本不屑理会。
说完他一把搂住曲晚霞的胳膊，转身就走。
他将她紧紧护在身侧，像是怕她再受一丝伤害。
曲晚霞也没挣扎，乖乖地跟着他往回走。
她的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只是学会了沉默。
此刻的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对于曲红梅，她心里没太多波澜。
不是因为她大度，而是因为早已看透。
那个人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会偷偷给她糖吃的大娘了。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由执念催生的闹剧。
那是一种悄无声息却极具破坏力的东西。
曲晚霞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原本一个正常人，一旦被妒火烧昏了头，就跟野兽一样失去理智。
既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懂现实。
最后把自己拖进烂泥潭，越陷越深，爬都爬不出来。
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的曲红梅，还会笑着摸她的头。
可后来呢？
当她考上了大学，当她带回了傅以安，当她在镇上买了房子。
每一次进步，都成了对方眼中的刺。
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她活得太好了，好到让别人无法接受。
傅以安见她一路不说话，便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可在寂静的巷子里，这一下却格外清晰。
曲晚霞猛地一抖。
“傅以安你这个混蛋！”
在这种地方，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能这么大胆？
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可是个闲话能杀人的地方！
傅以安一脸坦然，挑起眉毛，眼睛里全是笑意。
“哪条规矩说了，亲自己老婆算耍流氓？你给我讲讲？”
“你……”
曲晚霞气得说不出话。
“当初让你入赘，真是我这辈子最糊涂的决定！”
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后悔。
只是嘴上不肯服软罢了。
她知道，如果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选他。
哪怕他是只皮猴子，也早就被她套牢了。
早知道这样，还谈什么入赘？
直接把他抓来干活不就行了！
又是带俩熊孩子，又是当牛做马，根本不用费这些手续。
他都落到我手心里了，还能翻出什么浪？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
这男人表面上听话，背地里可坏得很。
一会儿耍贫嘴，一会儿动手动脚，根本不像个正经上门女婿。
要是当初直接绑了他去田里种地。
“我觉得挺美。”
傅以安眯着眼，满脸满足。
“骑着牛，被喜欢的女孩娶回家，这感觉可真舒坦。”
那是他人生中最骄傲的一天。
全村人都看着他骑在牛背上，披着红花，被人领进了曲晚霞的家门。
那时候他穷得叮当响，可心里却富得流油。
因为他知道，从那天起，他就是她的了。
比当年他赚到第一笔五万块还让人高兴。
那时他还在工地搬砖，攥着那五万块现金，手都在抖。
可再怎么激动，也比不上娶她那天的喜悦。
钱能买来东西，却买不来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付给你。
曲晚霞瞪他。
“你信不信我找哑药把你舌头毒哑？”
她是真被他气着了，但又舍不得真的伤他。
因为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嘴硬心软，骂得再狠也不会真下手。
好端端的男人，嘴怎么就这么欠抽？
她心里嘀咕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
风吹起了她的衣角，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影子拉得很长，紧紧挨在一起。
“还是算了吧？”
傅以安嘴角微扬，带着坏笑。
他侧过头看她，目光灼灼。
“哑巴怎么哄你开心？”
“怎么跟你说甜言蜜语？”
“我这副好嗓子，用处大着呢！”
他说完还不忘清了清喉咙，故意哼了两句不成调的小曲。
惹得曲晚霞眉头一皱，差点抬脚再踹他一下。
曲晚霞冷哼一声，慢下脚步落在他后头，抬脚就狠狠踹在他屁股上。
这一脚用了七八分力，打得他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哎哟一声叫出来，回过头假装委屈地看着她。
“老婆下手真狠啊！”
可那笑容却越发灿烂，心里越欢喜。
踹得傅以安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旁边的沟里。
他站稳后，眉头微微一皱，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随即，他抬脚走了过来，带着几分从容，却又隐隐透着压迫感。
走到曲晚霞面前时，他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脸，指腹用力，来回捏了两下。
“这么使劲儿，也不怕把脑子晃出来？啊？”
可话却气人得很，明明语气温柔，说的却是让人想翻白眼的话。
曲晚霞咬着牙瞪他，眼底燃着怒火。
她抬手就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你少胡说八道，再乱讲我就撕了你的嘴。”
她声音压低，带着警告的意味。
傅以安啧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不曾退开。
反而故意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脾气这么大，难怪敢半夜爬我床。”
曲晚霞火气直冲脑门，耳边嗡地一声。
她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朝他身上招呼，结结实实砸了两拳。
力道虽不算重，却足以表达愤怒。
打完之后，她迅速扭头就走，脚步匆匆。
但奇怪的是，被他这么一闹，心里那股闷劲儿反倒散了大半。
原本压在胸口的烦躁与压抑，只留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韵。
晚上，曲爸和曲妈回来还在念叨曲红梅的事。
以后一定要护好曲晚霞，不能让她一个人在村子里乱跑。
那丫头发起狠来啥都干得出来，下手没轻没重。
要是真动了手，吃亏的只会是自家闺女。
连曲聆野兄妹也被点名批评。
不准再去偏僻角落疯玩，山路湿滑，草木丛生。
万一摔了、丢了，都没地儿哭去。
正说着，曲稚鱼忽然眼睛一亮。
她盯着曲晚霞的手腕子看了半天，小脑袋歪着，眼珠滴溜溜转。
然后蹦跶过去，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手上戴的是糖做的吗？闪闪的，好看！”
这一嗓子，瞬间让屋里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曲晚霞的手腕。
她心里把傅以安骂了个底朝天，恨他送什么不好，偏送这么显眼的东西。
曲妈一把拉过女儿的手，细细端详那镯子。
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表面。
“闺女，这东西哪儿来的？怎么以前从没见你戴过？”
她清楚得很，闺女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她全翻过一遍。
每一件衣物、每一个小包都仔细检查过，压根没这玩意儿。
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是如此贵重的模样，她心里顿时涌上一连串疑问。
其他人也都眼巴巴等着答案。
气氛一时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曲青海兄弟三人交换眼神。
曲聆野抿着嘴不说话，只有曲稚鱼还在好奇地伸长脖子看。
不等曲晚霞开口，傅以安先笑了。
他靠在门框边，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
“我送的。”
“我晓得她喜欢这类小首饰，早早就准备了一些。”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曲晚霞身上。
“傅家出事前，我就托朋友藏好了，一直没机会拿出来。”
“还有一些别的物件，上个月刚寄到，我都整理好了……”
他语气平静，却在最后一句加重了分量。
“都算作……我的嫁妆，给了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