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那死一般的寂静,足足持续了五秒钟。
杨晨星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你俩在开什么国际玩笑”的震惊,他目光在张少尘和高乐乐之间来回扫射,最后用一种极度怀疑的语气开口:“同学?你俩……是怎么混进我们学校这支‘好人’队伍里的?”他特意加重了“好人”两个字,“就凭你俩那高考成绩,你俩人加起能有我们学校录取线最后一名的分数高吗?”他内心想:我们学校好歹也是重点,招生办是被挟持了吗?
高乐乐对杨晨星的毒舌完全不以为意,反而嫣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凡夫俗子不懂我们上层世界”的优越感。她优雅地撩了下头发,解释道:“大晨哥,你误会了。我们上的,是京大和国外常青藤名校合办的精英mbA项目,主打一个‘资源整合’与‘国际化视野’。虽然不是通过你们那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正统’方式考上的,”她微妙地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对面显然是通过“正统”方式考上的白如月和李萌萌,“但那也是正经注册在籍的京大学生呀!学历受国际认可的哦~对吧,少尘?”她故意把球踢给张少尘,试图拉个盟友。
张少尘立刻挺起胸膛,仿佛上了这个mbA,他的智商就能瞬间拔高到和杨晨星一个水平线:“没错!高乐乐说得对!大晨哥,我们不能被你甩得太远啊!这叫什么来着?知……知耻而后勇!对!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学习的!天天向上!”他内心想:主要是离萌萌近!上课是什么?不重要!能拿到学生证在校园里自由穿梭才是王道!
杨晨星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资源整合”,什么“国际化视野”,说白了就是——钞能力。而且还是功率超大的那种。他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张少尘的“雄心壮志”:“你得了吧你,还知耻而后勇?我看你是‘知钱而后能’!你俩在学校最好给我低调点,大学里藏龙卧虎,家世比你们显赫还比你们低调用功的人多了去了。既然来了,就安分点,真能学到点东西提升下自己,也不算白瞎了那……昂贵的学费。岁数也不小了,该长点心了。”他像个老父亲一样训诫道,内心想:这俩祖宗凑一块,京大未来一年怕是不得安宁了。
他又转向高乐乐,眉头微蹙:“你呢?你爸之前不是给你联系好国外的名校了吗?怎么又不去了?”他内心想:赶紧去吧!别在这添乱了!
高乐乐一听杨晨星关心她(她自认为的),立刻笑得更甜了,身体都不自觉地往他那边倾斜了几分,声音也柔得能掐出水:“哎呀,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国外多没意思呀~再说,你这次帮我搞倒了胡曼蓝,替我出了口恶气,我怎么也得‘报答’你呀~所以,”她拖长了语调,抛出一个自认为魅力十足的眼神,“我决定留下来,做你的‘陪读’~怎么样,感动吗?”
杨晨星:“……”
他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动了一下。感动?他现在只想动感光波把这俩玩意儿发射到外太空去。他内心想:神特么陪读!我是生活不能自理还是咋的?需要你陪?你这分明是精准打击式骚扰!
一旁的白如月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对那个学费,她实在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小声问了一句:“那个……冒昧问一下,你们这个mbA……一年学费得多少钱啊?”
高乐乐连眼皮都懒得完全抬起来,只用眼角余光轻飘飘地扫了白如月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也是你配问的?”,然后用一种谈论“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的随意口吻回答道:“哦,不贵,一年全部下来也就不到两百万吧。差不多……也就是我两个月的零花钱而已~”说完,还故作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烦恼零花钱太多花不完。
白如月:“……”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低头猛喝了一口果汁。内心想:对不起,打扰了!是我不配!两个月零花钱两百万?!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两千!这差距比我高数成绩和马云爸爸的资产差距还大!有钱人的世界,我们穷人果然不懂,连想象都费cpU!
杨晨星看着这一幕,心里跟明镜似的。张少尘这二货,砸钱上学,九成九是为了能名正言顺、近水楼台先得月地黏着李萌萌。而高乐乐……目标明确,就是他本人。这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头疼。内心想:清净日子怕是到头了。
果然,那边的张少尘和李萌萌已经无视了学费带来的冲击波,重新进入了“蜜里调油”模式。张少尘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李萌萌捂嘴直笑,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几乎要实质化了。
而高乐乐则彻底进入了“杨晨星专属挂件”状态,在酒桌上频频向他敬酒(被杨晨星以茶代酒挡了回去),更是不停地用公筷给他夹菜,甚至开始上手剥虾,然后把白嫩嫩的虾肉直接放到杨晨星面前的碟子里,语气亲昵:“大晨哥,你尝尝这个虾,很新鲜的~你最近忙标书都累瘦了,要多补充蛋白质~”
杨晨星看着碟子里那只被剥得“赤身裸体”的虾,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表情僵硬得像戴了痛苦面具。内心想:救命!这饭没法吃了!
这一切,白如月全都看在眼里。
看着高乐乐那副自然而然的亲昵姿态,看着杨晨星虽然无奈却没有明确拒绝的样子(在她看来),再对比一下自己刚才问学费时得到的那轻蔑一瞥……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一整排山西老陈醋,酸涩的味道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堵得胸口发闷。
她原本明亮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嘴角努力维持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勉强。她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多余。他们谈论的圈子、生活的层次、随手花出去的钱……都离她太遥远了。和高乐乐那种天生自带光环、自信到仿佛能买下全世界的富家女相比,她普通得就像路边的一棵小草,平凡,不起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感悄悄攫住了她。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感觉美味的菜肴都失去了味道。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