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了关键证据和对方可能的行动路径,清悦并未急于行动。她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将反击效果最大化、并能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的时机。她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布好陷阱,静待猎物自己撞上来。同时,她加紧了内部的“风险管控”,确保永和宫和胤禛相关的一切记录、言行都无懈可击,绝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日子在表面平静下悄然流逝。这日,康熙皇帝在乾清宫召见几位内阁大臣商议西北军务,气氛原本庄重严肃。议事将毕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钱晋庸(正是那李司匠的堂兄)出列,手持一份奏折,声音洪亮地禀奏:“臣,钱晋庸,弹劾内务府营造司司匠李忠,并……并风闻奏事,皇四子胤禛宫中用度奢靡,远超规制,恐非幼主养德之道,恳请皇上圣察!”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弹劾皇子,即便只是“风闻”,也是极其敏感之事!几位内阁大臣面面相觑,不敢轻易接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之上的康熙皇帝身上。
康熙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哦?风闻?钱御史,风闻也需有据。你且详细奏来。”
钱晋庸显然有备而来,他并未直接指证胤禛,而是先详述了李忠在“祭器风波”中的失职,以及其平日行为不端,然后话锋一转:“……据微臣所知,李忠之所以胆大妄为,皆因窥得内廷管理松懈,尤其是各位皇子用度记录混乱,有机可乘。譬如皇四子处,光是去岁秋冬,领取的各类金玉玩器、江南锦缎,便数目惊人,与其年幼之龄实不相符。此等风气,若不加整肃,恐助长奢靡,有损圣德!”
他将矛头先从李忠的“个人问题”引出,再巧妙地引向“皇子用度”这个更引人注目的靶子,并将责任归咎于“内廷管理松懈”,言语可谓老辣。
若是往常,面对这等“风闻”弹劾,康熙或许会下令彻查,无论结果如何,被弹劾的皇子及其生母难免会陷入被动,声誉受损。然而这一次,康熙听完,脸上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目光转向侍立在旁的梁九功:“梁九功,去将和妃请来。再将内务府近一年关于皇四子份例领取、核销的全部记录,以及永和宫对应的账册,一并取来。”
“嗻!”梁九功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殿内气氛更加凝重。钱晋庸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他自以为得计。几位大臣则心中惴惴,不知皇帝意欲何为。
清悦早已准备就绪。接到传召,她神色平静,换上一身庄重的妃嫔常服,带着秋禾和两名捧着厚厚账册的小太监,从容前往乾清宫。
进入大殿,她依礼参拜,姿态恭谨,并无半分惊慌。
“和妃,”康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钱御史弹劾皇四子用度奢靡,远超规制,你协理六宫,可知此事?”
清悦抬起头,目光清澈,声音平稳而清晰:“回皇上,钱御史所言,嫔妾已然听闻。只是,‘奢靡’二字,关乎皇子清誉,不可仅凭风闻而定。嫔妾恳请皇上,当庭核对账目记录,以明真相。”
“准。”康熙言简意赅。
内务府的记录和永和宫的账册被一同呈上。清悦亲自上前,与内务府总管、以及皇帝指定的户部一名郎中,共同当庭核对。
整个过程,清悦条理清晰,对账目内容了如指掌。她不仅核对了总数,更将每一项领取的物品名称、数量、时间、用途(如“节赏”、“功课奖励”、“日常用度”等)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哪些是皇子份例内应有的,哪些是帝后贵妃的例行赏赐,哪些是因学业优异获得的特别奖励,账目上记录得明明白白,与永和宫的内部开销记录完全吻合,毫无逾越之处。
反倒是内务府的原始记录中,被清悦敏锐地指出有几处模糊不清、容易引人误解的地方,她当场要求内务府总管做出解释。那总管汗如雨下,支支吾吾,难以自圆其说。
核对完毕,清悦转向康熙,朗声道:“皇上,账目已然核对清楚。皇四子所有用度,皆严格遵循宫内规制,并无半分逾越。内务府记录中之含混处,嫔妾已标注,请皇上圣裁。至于‘奢靡’之说,”她目光转向脸色已然发白的钱晋庸,语气转冷,“不知钱御史是依据何处‘风闻’?这‘风闻’之源,是否与那位因失职被申饬、且试图调阅皇子份例记录的李司匠有关?”
她直接点出了李忠,并将矛头引向了钱晋庸弹劾的动机!
此言一出,真相大白!康熙皇帝勃然大怒,当庭申饬钱晋庸“风闻不实,构陷皇子”,将其交部议处!李忠数罪并罚,被革职查办,流放宁古塔。内务府总管也因管理不善、记录不清被严厉训斥,罚俸一年。
一场来势汹汹的弹劾风波,在清悦充分的准备和精准的反击下,被彻底粉碎!她不仅完美地保护了胤禛,更借此机会,狠狠打击了背后搞小动作的势力,并向所有人展示了永和宫严谨的管理和无懈可击的防御能力。
经此一役,再也无人敢轻易用“奢靡”、“不公”这类罪名来挑衅和妃与四阿哥。清悦的“风险管控”体系,经历了一次完美的实战检验,其威信与地位,愈发稳固如山。
雷霆手段,源于未雨绸缪。这场漂亮的反击,彻底奠定了她在后宫博弈中不可动摇的强者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