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实践课”的成功,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吹入了略显沉闷的上书房,连带着几位参与其中的小阿哥,在课业讨论中也似乎多了几分鲜活气。康熙皇帝对此结果颇为满意,在一次考较功课时,特意嘉许了胤禛等人“能理论联系实际”,这无疑是对清悦教育理念的又一次无声肯定。永和宫门前,似乎更加热闹了些,连一些以往持中立态度的低位妃嫔,往来请安问候也殷勤了几分。
然而,清悦却并未被这表面的和风煦日所迷惑。她深知,在这后宫,赞誉与妒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自己与胤禛越是出众,暗处窥伺的眼睛便越多,那无声无息却足以毁人名节的流言蜚语,才是最防不胜防的利器。她必须建立起一套更为灵敏的“舆情监控”机制。
这套机制的核心,并非依靠严刑峻法去堵截言论——那只会适得其反,且极易授人以“钳制宫闱”的口实。她的策略,是“疏导”与“预警”相结合。一方面,她继续经营好永和宫这个“信息枢纽”,通过暖阁茶叙、日常宫务往来等非正式渠道,释放出“和妃处事公允、待下宽和”的正面信息,并适时展示胤禛勤奋好学、尊敬师长的形象,主动塑造有利的舆论氛围。
另一方面,她那张经营已久的信息网,开始将“捕捉异常流言”作为一项重要任务。她要求秋禾、安蓉、乃至赵太监等外围眼线,不再仅仅传递具体事件,更要留意各宫苑下人之间流传的、那些看似无稽却可能包含恶意的“闲话”,尤其是涉及永和宫、四阿哥,或是可能影响宫廷稳定的敏感话题。
她自己也更加留意在整理奏章摘要和处理宫务时,那些可能与前朝后宫风向相关的蛛丝马迹。例如,某位官员奏折中隐晦提及的“内帑用度”,或是内务府账目中某些不合理的开销流向,都可能成为某些流言滋生的土壤。
这日午后,秋禾趁着为清悦篦头的机会,压低声音禀报:“娘娘,奴婢今日听铃铛说,她在浆洗处听到两个别宫的小宫女嘀咕,说什么……‘四阿哥聪慧是聪慧,只是心思过重,不像个孩子’,还说什么‘和妃娘娘协理宫务,手伸得长,连前头爷们儿的事都想插一句’……”
清悦执梳的手微微一顿。这些话,看似只是无知宫女的闲言碎语,但组合在一起,却极其恶毒!前者暗示胤禛性情阴鸷,不堪大任;后者更是直指她后宫干政,触碰了皇家最大的忌讳!
“可知是哪一宫的人?”清悦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铃铛胆小,没敢细看,只隐约听口音,像是……像是延禧宫那边带进来的。”秋禾谨慎地回答。
延禧宫!宜妃!清悦眼中寒光一闪。她就知道,宜妃绝不会甘心沉寂。
她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去康熙面前哭诉。这种无根无凭的流言,贸然捅上去,反而显得自己小题大做,心胸狭窄,更容易坐实“心思重”的指责。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让铃铛就当没听过这话,不必再打探,也绝不可对外人提起。你私下里,想办法让安蓉知道,御花园靠近延禧宫的那片芍药,似乎生了虫害,让她得空‘顺便’去看看,留意一下那边宫人近来的言行。”
她要用更隐蔽的方式,去验证和监控。同时,她也在思考如何化解这股暗流。硬碰硬地压制流言是最蠢的,必须从根源上削弱其可信度。
几日后,康熙来永和宫用膳,席间谈起皇子们读书的趣事,清悦便顺势笑道:“皇上说的是,孩子们这个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前儿胤禛还缠着奴才们,非要学怎么用草编蚱蜢,说是看了庄子上的孩童玩,心里羡慕得紧。臣妾瞧着,那份憨态,倒比背会十篇《论语》还让人欢喜。”
她不着痕迹地将胤禛“孩子气”的一面展现给皇帝,与流言中的“心思重”形成鲜明对比。康熙闻言,果然哈哈大笑:“这小子!看来去庄子一趟,没白去!童心未泯是好事,朕就怕他们一个个都读成了小老头!”
又过了几日,安蓉来回禀花木情况时,借机低语:“娘娘,奴婢去看过了,延禧宫那边的宫人,近来确实有些……活跃。尤其是几个负责采买、传递消息的,与外头接触似乎比往常频繁些。”
清悦心中有数了。她并未采取进一步行动,只是让信息网继续保持警惕。她知道,宜妃此举,无非是想用流言来试探和恶心她,尚未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她目前要做的,是加固自身的防线,让这些流言如同水滴落在油布上,无法渗透。
这次“茶香暗涌”下的舆情危机,虽未造成实质伤害,却让清悦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舆论战场的重要性。她的“舆情监控”机制经历了第一次实战检验,虽不完美,却已能让她在暗流涌动中,提前感知到危险的信号,并做出有针对性的防御。
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耳朵比眼睛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