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永和宫西院的旨意一下,内务府的动作快得惊人。不过三两日功夫,那座原本略显寂寥的院落便被收拾得焕然一新,虽不及承乾宫正殿奢华,却也亭台雅致,屋舍明亮,配齐了应有的陈设。清悦带着自己不算丰厚的“家当”和承乾宫拨给她的几名宫人,正式入住了这处属于她自己的小小天地。
院落虽独立,但仍在永和宫范围内,与永和宫主位以及其他低位妃嫔的住所比邻而居。这其中的微妙,清悦心知肚明。她如今是皇帝亲口赐居、身怀龙裔的贵人,地位特殊,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住在这里,既是恩典,也是一种无形的隔离和考验。
搬迁当日,永和宫主位(一位资历颇老但恩宠平平的妃嫔)派人送来了一些日常用度以示欢迎,态度不冷不热。其他几位答应、常在也纷纷前来道贺,言辞间多是奉承与试探。清悦打起精神,一一应对,态度谦和,既不显得得意,也不过于卑微,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新居带来的首要问题便是人事和管理。皇帝虽赐了院子,但并未额外增添太多伺候的人手,主要还是承乾宫拨来的旧人:沉稳的秋禾作为贴身宫女,两个小宫女负责洒扫,一个小太监负责粗使和跑腿。梁嬷嬷偶尔会过来查看,但毕竟不能常驻。
清悦明白,要想在这里安稳度日,直至孩子出生,必须尽快建立起有效的管理秩序,让自己这小小的“团队”运转起来。她将几人召集到跟前,神色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到了这里,往后我们便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你们都懂。”她目光扫过几人,“秋禾依旧负责近身伺候,统筹院内事务。你们两个,”她看向小宫女,“负责日常清扫,务必保持各处整洁,尤其是小厨房和我的卧房,绝不容许半点污秽尘埃。至于你,”她看向小太监,“看好门户,未经通传,任何人不得擅入。外间的消息传递,也需经秋禾之手,不得私下与外院之人交接,更不得传递任何是非口舌。”
她语气顿了顿,加重了分量:“我如今有着身子,经不得半点风波。你们尽心当差,我自然不会亏待。但若有人吃里扒外,或者疏忽懈怠,坏了规矩……”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冷意让几人俱是心头一凛,连忙跪下表忠心:“奴才\/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伺候好小主!”
清悦知道,空口白牙的威慑不够,必须辅以实际的利益。她按照宫规,将自己份例中的一部分银钱和布匹拿出来,作为额外的赏赐分了下去,又许诺若平安生产,另有重赏。恩威并施之下,几个宫人看她的眼神顿时不同了,少了几分初来乍到的迷茫,多了几分归属感和干劲。
独立开伙的第一日,便遇到了麻烦。内务府派来负责小厨房的管事太监姓赵,是个油滑角色,送来的食材看着新鲜,但斤两和品质却有些含糊不清,言语间还暗示需要些“辛苦钱”才能保证后续供应顺畅。
秋禾来回话时,脸上带着愤懑:“小主,那赵太监也太欺负人了!送来的鸡瞧着肥,实则内脏未清,占着分量!蔬菜也不如报上来的那般水灵!”
清悦正在临窗榻上做着简单的针线,闻言并未动怒。她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一个新晋的、看似无甚根基的贵人独居,正是这些底下人试探和拿捏的好对象。
“去把今日送来的所有食材,当着那赵太监的面,一一过秤,记录在册。品质不符的,直接指出来,但不必与他争吵。”清悦放下针线,语气平和,“然后,你去一趟承乾宫,将咱们的记录和情况,原原本本禀告梁嬷嬷,只说咱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怕是哪里做得不妥,惹得内务府的公公为难了,请嬷嬷指点一二。”
她不去直接对抗,也不私下贿赂,而是选择将事情摊开到明处,借助承乾宫和贵妃的势来压人。同时,姿态放低,将问题归结于自己“不懂规矩”,给了对方和自己一个台阶。
秋禾眼睛一亮,立刻领会:“奴婢明白了!”
果然,梁嬷嬷得知后,虽未亲自出面,却派了个得力太监去内务府“询问”了一下永和宫西院的份例供应事宜。不过半日,那赵太监便提着补足的、品质上乘的食材,满头大汗地赶来,对着秋禾点头哈腰,赌咒发誓日后绝不敢再有丝毫怠慢,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经此一事,清悦在新居的立威目的初步达到。下人们见识了她的手段——不惹事,但绝不怕事,且懂得借力打力,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内务府那边也得了警告,短时间内不敢再在份例上做手脚。
夜色降临,清悦独自坐在新居的庭院中,看着天空中稀疏的星子。这里比承乾宫的暖阁安静了许多,也自由了许多,但肩上的责任却更重了。她需要独立管理一个院落,平衡内外关系,保护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从今日起,她乌雅·清悦,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核算”。不再完全依附于承乾宫的羽翼,她必须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在这永和宫的一隅,经营好属于自己的方寸天地,为即将到来的孩子,撑起一片相对安全的天空。
前方的路,挑战犹存,但她已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