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一等宫女的旨意如同正式公告,下发至内务府并记录在案。清悦在承乾宫内的地位发生了实质性的飞跃。她搬离了与其他宫女共住的排房,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虽然依旧狭小但独立清净的居所。月例银子翻了一番,日常穿戴的衣料和首饰也精致了许多,甚至用餐时也有了固定的、相对体面的位置。
然而,与之对应的是更重的责任和更微妙的人际关系。梁嬷嬷开始将一些管理层面的工作移交给她,比如分配承乾宫内其他低阶宫女的工作任务、核查她们完成的活计、甚至初步处理一些宫女之间的小摩擦。这相当于从“高级专员”晋升为了“基层主管”,需要直接管理一个小团队。
清悦深知,管理这些心思各异的宫女,比处理文书账目要复杂得多。她延续了自己“hR”的本色,第一步就是深入了解自己的“团队成员”。她不动声色地观察每个人的性格、能力和工作态度,在心里默默建立了一份“员工档案”:
· 锦书:资深二等宫女,熟悉旧例,但做事略显拖沓,对新晋的清悦心存芥蒂,属于需要安抚和争取的“老员工”。
· 绣屏:三等宫女,手脚麻利,绣活出色,但性格怯懦,容易受欺负,是可培养的“潜力股”。
· 小蝶:三等宫女,活泼伶俐,消息灵通,但有些嘴碎,需要约束其“信息安全”风险。
· 其他几人:或踏实肯干,或偷奸耍滑,或观望风向。
清悦的管理策略核心是“公平、清晰、恩威并施”。她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先找每个人单独谈了次话,态度温和,主要是了解她们手头的工作内容、遇到的困难以及对差事的想法。这让不少原本忐忑的宫女松了口气,觉得这位新晋的“乌雅姑姑”似乎并不难相处。
接着,她重新梳理和明确了每个人的职责分工,制作了一份清晰的“岗位说明书”贴在耳房的墙上,避免了推诿扯皮。对于锦书,她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将一些需要经验判断、不那么紧急但重要的核对工作交给她,满足其资深员工的体面需求。对于绣屏,则鼓励她发挥特长,将一些重要的绣品修补任务交给她,并适时在梁嬷嬷面前表扬其手艺。对于小蝶,则明确告诫她哪些话能说,哪些话绝不能传,并将其安排在需要与人打交道的传递岗位上,发挥其长处。
一日,绣屏负责擦拭的一只贵妃颇为喜爱的琉璃盏不慎被路过的小太监撞到,虽未碎裂,却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绣屏吓得脸色惨白,以为自己要大祸临头。清悦检查后,发现划痕并不明显,且确实事出有因。她没有急于斥责或上报,而是先安抚绣屏,然后找来专门的工具和材料,小心翼翼地尝试淡化痕迹。最终,划痕变得几乎难以察觉。清悦这才带着绣屏去向梁嬷嬷回话,如实禀报了事情经过和自己已做的处理,并主动承担了监管不力的责任。
梁嬷嬷查看后,见无大碍,又见清悦处理得当,且有担当,便只轻轻责备了几句,并未深究。绣屏对清悦感激涕零,忠诚度大增。这件事也在承乾宫的下人中间传开,众人觉得这位新主管处事公道,且能护着手下的人,无形中增加了对她的信服。
然而,管理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锦书对清悦看似公平的安排,内心仍有些不服气,认为她资历浅,不过是仗着皇帝一句话才爬上来。一次,在准备贵妃去太后处请安所需物品时,锦书负责核对礼单,却“疏忽”漏列了一项不太起眼但太后曾表示过喜爱的药材。
清悦在最后复查时发现了这个疏漏。她心知这可能是锦书有意无意的试探或刁难。若直接指出,难免与锦书正面冲突;若假装不知,出了纰漏责任首当其冲的是她这个主管。
她略一思索,拿着礼单找到锦书,语气如常地说:“锦书姐姐,这份礼单大体都齐备了,姐姐费心了。只是我方才想起,前次听梁嬷嬷提过,太后娘娘近来似乎颇喜用这味茯苓养生,咱们库里正好有新进的,不如也添上,显得更周全些?姐姐觉得呢?” 她将“漏列”说成“补充建议”,把发现问题的功劳变成了共同完善工作的合作,给了锦书一个台阶下。
锦书愣了一下,看着清悦平静无波的脸,一时摸不透她是真没看出还是故意给自己留面子,但无论如何,这个台阶她不得不下。她脸上有些发热,讪讪道:“还是妹妹想得周到,是我疏忽了,这就添上。”
经过此事,锦书的态度收敛了不少,虽未必心服口服,但至少表面上的配合顺畅了许多。清悦用这种方式,巧妙地化解了一次潜在的管理危机,也再次印证了“解决问题比追究责任更重要”的职场法则。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清悦的用心管理下,承乾宫宫女团队的氛围竟比以往更加和谐高效。琐碎的摩擦减少了,工作的主动性增强了。梁嬷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清悦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这丫头,不仅会办事,更会管人,是个能做大事的料。”
贵妃也察觉到了宫内的变化,在一次闲谈中对梁嬷嬷说:“本宫果然没看错人。乌雅氏这般年纪,能有这等心胸和手段,实属难得。看来,皇上当初的话,确有道理。”
听到贵妃提及皇帝,清悦心中微动。她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在管理上的表现,恐怕也会通过某种渠道,传入那位“大boSS”的耳中。这让她在稍有成就感的同时,又感到了更大的压力。
成为一等宫女,不仅仅是待遇和地位的提升,更意味着她正式进入了后宫管理的“执行层”,需要开始平衡各方利益,驾驭复杂人际关系。这为她将来可能面对的更大舞台,做着必不可少的铺垫。
而那个最终极的“晋升”机会,那个从“奴婢”到“主子”的惊险一跃,似乎也随着她能力的展现和帝心的默许,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近。
清悦站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看着镜中那个气质愈发沉静、眉宇间却暗藏锋芒的女子,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