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棉花墙”。
当陈狗剩的意识在那片刺目的白光中恢复前一刹那,他最后的念头,“我要给差评”。
被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恐怖撞击,彻底撞成了齑粉。
“轰——!!!!!”
一声甚至无法被耳朵捕捉、只能由神魂去感受的恐怖巨响悍然爆发!
仿佛有一颗来自天外的陨石,不偏不倚地,撞穿了某个世界的薄弱“窗户纸”。
空间在悲鸣,法则在哀嚎。
那股源自宗主玉符的、早已失控的扭曲空间之力,在这一刻彻底耗尽了它最后的疯狂。
将它裹挟的两名“偷渡客”,用一种最粗暴、最不计后果的方式,狠狠地抛射了出去!
穿过那层薄弱的界域壁垒,两人像两颗燃烧的流星,拖着长长的、混杂着空间碎片的尾迹。
朝着下方那片一望无际的、充满了原始与莽荒气息的茫茫林海,高速坠落!
“嗤啦——!”
苏媚那早已破烂不堪的杂役服饰,在与大气摩擦的瞬间便化为飞灰。
她那具本该娇媚动人的胴体,此刻却像一只折翼的蝴蝶,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她依旧处于深度昏迷之中,道心崩碎,神魂尽毁。
然而,就在那股足以将钢铁都瞬间熔化的恐怖高温即将触及她身体的前一刹那。
一种烙印在她神魂最深处、超越了生死与理智的原始本能,让她那残破的身躯,在昏迷中,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用自己那条新生的、还很脆弱的手臂,和那只仅存的、沾满了血污的左手,死死地、将那个还在她怀里、同样不省人事的“仙君”,护在了最中间。
她用自己那早已伤痕累累的后背——那道在空间乱流中被划开的、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去迎接那致命的摩擦与撞击。
“轰——!!”
“咔嚓!咔嚓!咔嚓!”
两人像一颗真正的陨石,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砸入了那片原始森林的腹地!
无数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像一堆牙签,被轻而易举地撞断、撕裂!木屑纷飞,断枝四溅!
最终,“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大地剧烈地颤抖、呻吟!
一个直径超过十数丈、深不见底的恐怖巨坑,在森林的中央悍然成型!
漫天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仿佛下了一场褐色的暴雪。
巨坑的最深处,苏媚静静地躺在那里,承受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冲击力。
她那具本就残破的身体,此刻已然扭曲成一个极其诡异的、令人不忍卒睹的姿态。
后背的伤口彻底迸裂,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生机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而在她那依旧保持着“守护”姿态的怀抱里。
陈狗剩,毫发无伤。
不,也并非毫发无伤。
他那经过《金刚琉璃身》和数次“奇遇”淬炼的、堪比妖兽的强悍肉身,虽然扛住了那恐怖的冲击力,但那股震荡依旧让他七荤八素,内腑翻腾,同样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炷香,又或许是一个时辰。
巨坑底部,那堆“人形护垫”的最上层,陈狗剩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呃……”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宿醉感的呻吟,自他喉咙深处发出。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十几个“恶霸病友”按在地上,用攻城锤狠狠地捶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剧痛。
他摇摇晃晃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漆黑的、还在不断掉落泥土的“天花板”。
“我靠……”他吐出满嘴的泥沙,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这……这过山车……着陆也太硬核了吧!”
他手脚并用地,像一只狼狈的土拨鼠,从那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深坑里,一点点地爬了上来。
当他终于爬出坑边,呼吸到第一口混杂着泥土芬芳与血腥气的潮湿空气时,他彻底蒙了。
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病房”,也不是那个“古代遗迹展览馆”。
而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原始与莽荒气息的……巨大丛林!
参天蔽日的古木像一根根支撑天穹的巨柱,虬结的藤蔓如巨蟒般垂落。
空气潮湿而又闷热,不知名的虫豸在腐烂的落叶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还隐隐传来几声陌生而又凶戾的兽吼。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堪称“3A级游戏大作”的宏大场景,愣了半晌,随即一脸的恍然大悟。
“哦……”他满意地点点头,“原来是换地图了啊。”
“我就说嘛,‘星际穿越’主题的过山车,出口怎么可能还是原来的地方。”
在他那独特的认知系统里,这片充满了未知凶险的原始森林,被自动过滤、美化成了——
“医院新开辟的、模拟亚马逊雨林的户外康复拓展区!”
“嗯,”他环顾四周,像个挑剔的业主,开始“视察”这片“新院区”。
“这新康复区的环境……也太原生态了吧?连个路标和休息亭都没有。”他皱了皱眉。
“不过空气还行,负离子含量高,就是……蚊子好像多了点。”
他拍死了一只正叮在自己胳膊上、足有拇指大小的黑色毒蚊,脸上露出了“资深玩家”对“游戏厂商”的不满。
“差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森林,大声喊道,“绝对的差评!安全措施完全不到位!连个安全气囊都不配!玩家的游戏体验极差!”
抱怨过后,他才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巨坑的底部。
只见那个“工作极其敬业”的“专属护士长”苏媚,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被玩坏了的、精致的人偶。
“咦?护士长?”陈狗剩愣了一下,又顺着坑壁滑了下去。
他走到苏媚身边,伸出手,戳了戳她那冰凉的、毫无血色的脸颊。
“护士长?醒醒!到站了!别睡了!”
苏媚毫无反应。
陈狗剩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呼吸微弱,像是宕机了”。
“我靠!这Npc也太敬业了吧?”他一脸的惊叹与后怕,“为了保护我这个‘VIp玩家’,把自己给撞晕了?这得算工伤吧?”
他看着苏媚那张苍白如纸的俏脸,又看了看她后背那道因再次迸裂而显得愈发狰狞的恐怖伤口(虽然他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
一股“资深病友”对“工伤同事”的同情,油然而生。
“护士长这伤……看着有点严重啊。”他摸着下巴,一脸的凝重。
“看来……得找找这里的‘医务室’了。”
他觉得,在找到“医务室”之前,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对这位“可怜的同事”进行一番“人道主义”的急救。
他蹲下身,开始翻找自己那几个鼓鼓囊囊的“慰问品大礼包”。
“糖豆……糖豆放哪儿了?”
他很快便翻出了几只玉瓶,有的是从钱执事那里“掉”的,有的是从苏媚自己身上“掉”的。
“嗯,这个是草莓味的,这个是薄荷味的,还有这个……是巧克力味的。”
他像个在分发糖果的孩子,也不管那些丹药的药性是否冲突,拔开瓶塞,一股脑儿地,全往苏媚那早已干裂的嘴唇里塞去。
“护士长,吃药了。这可是高级糖豆,比我那个‘大力丸’温和多了,吃了保证你长胳膊……哦不对,你胳膊已经长出来了。”
然而,苏媚早已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生机微弱,连最基本的吞咽本能都已失去。
那些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都为之眼红的极品丹药,就这么卡在她的喉咙里,入口即化,化为一股股精纯的药力,却因无人引导,只能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甚至有爆体而亡的风险。
“咦?怎么不吃?”陈狗剩看着丹药都化成了水,顺着苏媚的嘴角溢了出来,一脸的困惑。
“唉,看来是伤太重了,‘系统’判定无法使用道具。”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觉得,光靠自己这“业余”的急救水平是不行了,必须尽快找到“医院”的“专业工作人员”。
他看了看苏媚,又看了看这数丈深的巨坑,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太人道”。
但……他也搬不动啊。
“算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充满了“理性”的决定,“护士长,你在这儿躺着别动啊,安心‘养伤’,我去叫几个‘保安’(医院工作人员)来抬你。”
他将苏媚的身体摆成一个他自认为“比较舒服”的姿势,又将那几瓶丹药塞在她怀里,这才手脚并用地,再次爬出了巨坑。
他站在坑边,深吸了一口这充满了原始与莽荒气息的空气。
“这‘新院区’的空气……怎么总闻着一股铁锈味?是地下管道生锈了吗?”
他完全不知道,这股浓郁的“铁锈味”,是苏媚身上流出的、尚未干涸的鲜血,与这片土地上本就存在的、不知名的血腥气混合而成的味道。
更不知道,这股味道,像最清晰的引路灯塔。
早已将这片森林里最饥饿、最残忍的……猎食者,尽数吸引而来。
他只是辨认了一下方向(虽然他根本没有方向感),选了一条看起来“树比较少,比较好走”的路。
揣着对“医务室”和“专业护工”的美好向往,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那片充满了未知凶险的……原始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