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魔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那囚禁了它整整百年的深坑中爬起。
它的身躯依旧干枯,动作依旧迟缓,但那股自它体内弥漫而出的、属于筑基期妖兽的恐怖威压,却像实质的黑色潮水,瞬间充斥了整个溶洞的每一个角落!
“吼……”
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滔天怒火的低吼,自它喉咙深处发出,不再是之前的疯狂咆哮,而是一种猎食者锁定猎物时的、充满了死亡预兆的低沉轰鸣。
角落里,早已被吓得缩成一团的苏媚,在这股远超她认知极限的恐怖威压下,竟两眼一翻,被活活吓晕了过去。
远处的山坳里,任平之通过那剧烈晃动、几近破碎的水镜,眼睁睁地看着那头筑基期妖兽彻底脱困,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兴奋而扭曲,露出了一个残忍而又期待的、像恶鬼般的笑容。
“出来……终于出来了!斗吧!斗吧!把那个疯子撕成碎片!”
然而,这场在任何人眼中都注定血流成河的恐怖猎杀,在风暴的中心——陈狗剩的眼中,却呈现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温情”与“责任感”的画面。
他看着那头从坑里爬出来、正用一只猩红独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大狗狗”,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一脸的恍然大悟,还带着一丝“饲养员”的欣慰与不满。
“我就说嘛,”他拍了拍手,对着那个已经吓晕过去的“不专业护士长”苏媚,用一种专家的口吻教育道。
“你看,这狗狗吃饱了‘肉罐头’和‘复合维生素’,明显精神头好多了,都会自己解绳子了。”
他看着独眼魔虎那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滔天怒火的猩红独眼,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眼神……怎么还这么凶?看来是饿了百年,有点野性难驯。得好好教训一下,让它知道知道,谁才是这个病房的老大!”
他觉得,作为一名“优秀的病友兼宠物爱好者”,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对这只“刚吃饱饭就想造反”的“新宠物”,进行一番“爱”的教育。
脱困的独眼魔虎没有立刻扑上来。
百年的封印让它极度虚弱,刚才那番能量冲击更是让它体内暗伤遍布,实力不足全盛时期的一成。
它需要用最小的代价,解决掉眼前这个看起来最“美味”、也最“脆弱”的“点心”,来补充自己的亏空。
它张开那足以吞下一头牛的血盆大口,一道腥臭无比的、凝聚了它残余妖力的黑色妖风。
像一道离弦的利箭,呼啸着卷向那个还在原地指指点点、不知死活的陈狗剩!
这道妖风虽看似普通,其中蕴含的阴煞之力,却足以将一名炼气后期的修士瞬间吹得神魂离体,化为一具行尸走肉!
就在这致命一击即将及身的刹那——
“砰!”
一声闷响。
那个一直蜷缩在角落里、本该已经吓晕过去的苏媚,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她那张本该痴傻空洞的俏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丝本能的、对“仙君”被侵犯的极致愤怒!
她竟下意识地挡在了陈狗剩身前,催动体内那早已被榨干、仅剩的一丝灵力,凝聚出了一面薄如蝉翼的、几乎透明的粉色光盾!
那光盾,脆弱得像一个肥皂泡。
在接触到那黑色妖风的瞬间,便“噗”地一声,应声而碎。
苏媚的身体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惨叫一声,像个破麻袋般被狠狠地扫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石壁之上,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但她这飞蛾扑火般的、毫无意义的举动,却终究是为陈狗剩争取了千分之一刹那的喘息之机。
也彻底点燃了陈狗剩心中那股无名之火。
“你这狗怎么回事!”
陈狗剩看到自己的“专属护士长”为了“保护”自己而被“吹倒”,又看到那只“大狗狗”正对着自己“吹口水”,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随地大小便还吹口水!太不讲卫生了!还把护士长给撞倒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在他那混乱的认知里,这根本不是什么生死搏杀。
而是一场因为“宠物随地大小便”而引发的、极其恶劣的“医患纠纷”!
独眼魔虎一击未中,正准备再次扑上,却看到眼前这个渺小的“点心”,竟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举起了一把看起来“亮晶晶”的铁片,一脸愤怒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陈狗剩举起手中的上品法器青钢剑(“大号水果刀”),对着那像小山般扑来的独眼魔虎,毫无章法地、用尽全力地、当头劈了下去!
他这一剑,没有招式,没有技巧,只有一股被“起床气”和“被喷了口水”的愤怒所点燃的、纯粹的蛮力!
独眼魔虎的独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不屑。
区区炼气期的蝼蚁,也敢对自己亮剑?
它甚至懒得躲闪,任由那柄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铁片,劈在自己那堪比精钢的头颅之上!
然而,下一秒,它眼中的不屑便凝固了。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火星四溅!
青钢剑的锋利,远超它的想象!
那一剑,竟真的在它那早已因百年封印而变得干枯脆弱的头骨之上,劈开了一道虽然不深、却也清晰可见的惨白伤口!
剧痛,刺激着它那早已麻木的神经!
更重要的是,随着剑刃与头骨的接触——
一人一虎,发生了最直接、最毫无保留的身体接触!
系统,悍然启动!
独眼魔虎前扑的动作猛地一滞!
那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宏大、都要恐怖的癫狂意念洪流。
像积蓄了万年的火山,顺着那一点接触,以一种不讲任何道理的、摧枯拉朽的姿态,悍然冲入它那本就因能量冲击而混乱不堪的识海!
独眼魔虎那庞大的身躯,像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半空!
它那只本该充满暴虐与饥饿的猩红独眼,瞬间被一片极致的、孩童般的茫然与困惑所取代。
它忘了攻击,忘了疼痛,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只是愣在原地,歪着那颗还在流血的巨大头颅,用一种充满了哲学思辨的眼神,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愤怒的“点心”,仿佛在思考一个终极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为什么要吃饭?
致命的危机,在这一瞬间,以一种最荒诞、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被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