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矿道的出口,那片曾被淡绿色毒雾笼罩的区域,此刻只剩下几缕残烟在风中飘散,如同鬼魅的余烬。
高地之上,内门弟子朱巳的脸色铁青。
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那双素来倨傲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混杂着羞辱与狠厉的火焰。
又一次失败了。
精心布置的毒雾阵,不仅没能伤到那个疯子分毫,反而被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随手扔了块石头就给破了,还搭上了一件自己颇为看重的破阵法器。
“废物!一群废物!”
朱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他骂的不仅是那些被当成“小白鼠”的杂役,更是那个布阵失败、还丢了法器的师弟牛铁,甚至……还有那个束手无策的自己。
“师兄,”
一旁的牛铁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子……绝非我等所能揣度。还是……还是先回禀周执事,再做定夺吧。”
“不必了。”朱巳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
“周执事要的,是结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报告!”
他已经意识到,用这些旁敲侧击的手段去试探,不仅毫无意义,反而只会不断地给那个怪物“送装备”,让他变得越来越难以对付。
“封锁所有已知出口!”朱巳的声音不容置疑。
“牛铁,你随我来,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他决定,不再观望,不再试探。
他要用筑基期修士最根本、也最霸道的力量——境界威压,将那个疯子彻底碾碎!
两人身形一晃,化作两道流光,循着陈狗剩离去的方向,疾速追去。
……
陈狗剩正揣着那根新得的“掏耳勺”(破阵锥),晃晃悠悠地在林间“散步”。
他觉得刚才那片“烂苹果味”的消毒水区域空气质量太差,让他心情很不好,需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净化一下心灵”。
就在他漫无目的前行时,两道带着凛冽杀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前一后,将他堵在了一片空地之上。
陈狗剩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两个去而复返的、穿着“高级病号服”的“专家”,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你们?”他一脸不耐烦。
“体检报告还没出来?还是说……你们是来推销保健品的?”
朱巳和牛铁没有再跟他废话。
他们相视一眼,眼中杀机毕现。
下一秒,两股远超炼气期修士所能想象的、磅礴浩瀚的灵力威压,如同两座无形的巨山,从天而降。
轰然压向空地中央那个还在嘟囔的、瘦削的身影!
轰——!
陈狗剩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扔进了深海万米之下,四面八方都是挤压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糖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在他那混乱的认知里,这根本不是什么灵力威压。
“搞什么啊!”
他感觉自己像是早上赖床,被五六个护士强行按在床上量血压,还顺便给他盖了十几床浸了水的棉被,又重又闷,让他极其不爽。
“强制起床啊!我……我有低血压!”陈狗剩烦躁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这股让他极度不适的束缚。
“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喊人了!”
筑基期威压中那股能让低阶修士心神颤栗、俯首称臣的精神冲击,对他这个连现实与幻觉都分不清的重度精神病患者来说,如同春风拂面,完全无效。
但那股实质般的物理压力,却是真实不虚的。
他体内的骨骼发出“嘎吱嘎吱”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刚刚稳固在炼气五层初期的混沌灵力,在这股前所未有的外部压力下,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开始自行疯狂地加速运转,拼命抵抗着那股足以将他碾成肉泥的力量。
就在这极限的压迫之下,他体内那个一直默默潜伏的系统,如同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应激启动!
嗡——!
一股更加混乱、更加癫狂、更加不可名状的无形气息,以陈狗剩的身体为中心,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悍然扩散开来,与那两股筑基期的威压,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
朱巳和牛铁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们骇然地发现,自己的灵力威压在接触到那股诡异气息的瞬间,竟如同滚油泼了冷水,发出了“滋滋”的、被消融腐蚀般的声响!
一股强烈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混乱意念,更是顺着威压的连接,反向冲击着他们稳固如山的道心!
两人只感觉心神剧震,灵压出现了千分之一刹那的波动与紊乱,险些受到反噬!
“怎么可能?!”
就在他们心神失守的这千分之一刹那,系统那冰冷而高效的窃取规则,已然完成。
它锁定了气息更强、敌意也更盛的朱巳。
朱巳只感觉自己储物袋中猛地一空,那柄他耗费了数年心血、早已与自己心神相连的上品法器“青钢剑”,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抓走,瞬间切断了他与法器之间的所有联系!
“噗!”
心神相连的法器被强行剥离,朱巳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逆血狂喷而出!
灵力威压,也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陈狗剩只觉得压在身上的“棉被”好像被掀开了一条缝。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立刻将体内所有的力量都爆发了出来!
他脚下那双不合脚的“神行靴”符文爆闪,体内那丝微弱的庚金剑气感悟也自行引动,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破开一切的锐气!
“嗖——!”
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从那道转瞬即逝的灵压缝隙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悍然滑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密林之中,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空地之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朱巳和牛铁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识海的震荡,看着那个疯子消失的方向,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倨傲与轻蔑,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的骇然。
“我的剑……”
朱巳颤抖着手,感应着自己储物袋里那空空如也的位置,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无尽的杀意。
“师兄……”牛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此子……绝非我等所能揣度。必须……必须立刻传讯回刑堂!就说……目标疑似上古邪物夺舍,手段诡异莫测,请求……请求周执事,亲派增援!”
他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也彻底放弃了独吞功劳的念头。
这个疯子,已经不是他们两个筑基初期能够处理的了。
……
密林深处,陈狗剩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起床气……起床气更大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刚跟十几个护士打了一架,浑身酸痛,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长的“大铁片”。
“嗯?”他眨了眨眼。
“这是……刚才那个强制查房的专家掉的?还是我起床气太大,把病床的护栏给拆下来了?”
他将这柄足以让无数外门弟子眼红的上品法器青钢剑拿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自己的指甲比划了一下。
“看着像是把大号的水果刀,”
他满意地点点头,“不知道削苹果皮快不快。”